或許是一個人最大的底氣。
這一連串的追問,讓陳遂良一時啞了火。
廖書曼這時候手。
陳清霧遲疑了一下,走了過去。
廖書曼拉住的手,“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之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氣。”
陳清霧不知該不該笑一笑。
廖書曼看向陳遂良,“是回來探病的,不是來討你罵的。你自己有本事,自己拉客戶去,離了孟家不能活是嗎?你說清霧倒,你自己不是在倒孟家?”
這一句幾乎是直陳遂良的痛。
他做這一行的時候,孟庸已經起步了,無論人脈還是資源,都要富得多。所以那時候與孟家結,機是否單純,大家心裡都有數。
不過後來陳遂良做得很好,有齊頭並進之勢,兩家才了平起平坐的局面。
陳遂良一時氣結,偏生又想不出反駁的話,不愧是生活多年的枕邊人,一句話一針見。
拂袖,徑直往外走去。
保姆正在往桌上端菜,見陳遂良怒氣衝衝的,也不敢問,隻跟陳清霧說飯已經燒好了。
“您要不要吃一點?”
“不想吃……”廖書曼抬手按了按額頭,蹙眉道,“你扶我去樓上睡一會兒。”
陳清霧也不甚有胃口,就讓保姆阿姨先放著,等會兒熱一熱了再吃。
到了樓上,陳清霧扶著廖書曼在床上躺下。
墊高了枕頭,又掖了掖被子,退開時,卻見廖書曼正注視著。
“……怎麼了?”
“清霧,我從來沒覺得不希生下你這個兒。好的壞的,驗都是獨一份。只是我跟你爸一地,有時候也只能這樣了。”
“……您可以離婚的。”
“離婚不離婚無非就那樣。你爸的個,我要是提離婚,他一定要跟我打司,拖上三年五年,人都煩了。他不會佔我便宜,但可能也不會讓我佔他便宜,財產分割都麻煩得要命。”
陳清霧理解不了,是一旦沒了,必然會劃清界限的那種格,“……你不會覺得委屈嗎?”
“早就沒這種想法了。他說什麼我都能當個屁放了。”
“……或許離婚以後,還能到更喜歡的人呢?”
廖書曼搖搖頭,“年齡相仿的,人家肯定傾向於找年輕的。比我年輕的,我又得掂量別人是不是另有所圖。”
陳清霧一時沒說話。
“你不必理解,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你這樣單純一點也好。祁然我是看著長大的,雖然自由散漫了一點,但本質不錯,到了一定年紀,自然就安定下來了。至於孟弗淵,他肯定是更穩重一些。我的忠告是,任何時候都堅持自己的事業,這樣往後你跟孟弗淵走到什麼境地,你都能有余力全而退。當然,我肯定是希你們一直好好的。”
與陳遂良校服到婚紗,開始的時候多好,結束時就有多幻滅。
任何角度,都希兒的,能逃蘭因絮果的宿命。
陳清霧很與廖書曼這般敞開心扉地深聊過,笑了一下,“……您是不是看我剛剛哭了,所以哄我啊。”
廖書曼哼笑一聲,選擇玩笑回應:“那不然怎麼說會哭的孩子有吃。”
“我怕您嫌我煩……以前都是您徹夜照顧我……”
“我嫌煩早就把你扔給你爸,自己跑了。”
“那您要告訴我啊……您不說我怎麼知道……”
這樣撒的語氣,廖書曼隻覺得久違,甚而陌生,以至於一時間手足無措。
頓了頓,手陳清霧的臉,“好了好了。我以後告訴你。我看到你朋友圈發的海報了,是你自己的展覽?”
“不是,是翟老師發起的展。”
“那什麼時候你能辦展了,請我去看。”
“好。”陳清霧笑起來。
“我睡會兒,你下去吃飯吧。”
陳清霧去樓下倒了杯水,放到廖書曼床頭櫃旁邊。
這時候,廖書曼又補充了一句:“往後不用管你爸的事,他這人又偏執又好面子。你反正跟孟弗淵在東城待著,逢年過節回來一趟,他不會給孟弗淵難堪的。孟家那麼多人,他真正服氣的也就孟弗淵一個。”
陳清霧點頭說好,這才將門闔上,輕手輕腳地下了樓。
到晚上,廖書曼神好了一些,喝了一碗粥,之後便指點著陳清霧幫整理最近的一些票據。
兩人正在書房忙碌的時候,保姆過來說,孟弗淵來拜訪了。
陳清霧很是驚訝,忙讓保姆請人進來。
廖書曼拿過一旁的披肩披上,跟陳清霧走出書房,到了客廳。
孟弗淵進門先致歉,說是來得匆忙,沒有準備禮,“清霧讓我不必過來,我想您生病了,我還是應該來看一看。”
廖書曼領這份禮數,讓孟弗淵坐,又讓保姆過來沏茶。
“您好些了嗎?”
“沒事。上午燒就退了。換季流多發,你們也注意一點。”
孟弗淵點點頭。
實則,廖書曼與兒的這位男朋友平日通甚,自然無話可說,強行找話題,反而顯得尷尬。
好像是嫌氣氛還不夠尷尬,這時候保姆又過來說,孟祁然也來了。
廖書曼:“……”
孟祁然進門,看見客廳裡的場景,只差當場退出。
他著頭皮,打了聲招呼:“阿姨。哥。”
廖書曼說:“過來坐吧。”
孟祁然找個離兄長和陳清霧遠遠的位置坐了下來,笑說:“刷朋友圈看到您說發燒住院了,我就想過來看看。您現在怎麼樣了?”
“沒事。上午燒就退了。”一模一樣的回答,廖書曼又說了一遍。
“那就好。”
話音落下,客廳一時陷沉默。
廖書曼瞥他,“你爸媽知道你過來嗎?”
“瞞著他們來的。”孟祁然笑說,“我這是私-通敵國,阿姨您可替我保,不然他們知道了我高低得討一頓罵。”
廖書曼笑了一聲。
孟祁然第一個不住這微妙的氛圍,茶沒端過來就站起,“阿姨您沒事就行。我就先走了……這幾天我會一直待在家裡,您要有事需要吩咐,隨時給我打電話。”
廖書曼點頭。
孟祁然又看了看孟弗淵,“哥,我先走了。”
陳清霧意識到了,從上次到這次,孟祁然有意地在回避,仿佛當不存在一樣。
孟祁然已走到了玄關,又頓住腳步,好一會兒,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忽然轉頭說道:“霧霧,可以單獨跟你說兩句話嗎?”
陳清霧愣了下,“嗯……好。”
看了孟弗淵一眼,站起去。
大門虛掩,兩人走出門,邁下臺階。
孟祁然一直很是沉默,陳清霧也沒有主開口,兩人走出大門,沿著樹影婆娑的步道,信步往前。
春天的夜晚,風裡約有花木的香氣。
“……最近還好嗎?”孟祁然終於出聲。
“嗯。還好的。招了一個經營網店的人,馬上就要到崗了。”
“那就好。”
又是一陣沉默。
“……那隻杯子,我還給你沒別的意思。只是最近無聊,看了很多關於陶瓷的書和紀錄片,也跑去看了幾場展。了解之後,就覺得那麼漂亮的杯子,放在我手裡是浪費。太易碎了,使用起來要特別小心。我的格,可能確實很難做到周全,要是一不小心摔碎了,那就太可惜了……我或許還是適合,不鏽鋼啊,塑料這樣的東西。”
陳清霧抿微笑,“……相對你喜歡的東西,陶瓷或許還是太無聊了。其實不了解也沒關系的。”
“我至要知道,我真正錯過和放棄的是什麼……”
“祁然,當你遇到那個真正靈魂合拍的人,不必刻意經營,你們也會自然而然地靠近。所以你錯過我一點也不可惜。”
孟祁然沉默。
前一陣,詹以寧跟他告白。他知道詹以寧的用意,純粹只是為了做一個了結。他很清楚詹以寧未見得有那麼喜歡他,不過是對人群焦點的一種追逐,和喜歡限量款的提包有什麼兩樣。
他自然是拒絕了,詹以寧那時開玩笑地說了一句:錯過我這麼好的人,你會後悔的。
而陳清霧說,你錯過我一點也不可惜。
或許,真過一個人,才說得出,“你錯過我一點也不可惜”這句話。
他笑了笑,一時悵然縈懷,卻選擇了轉移換題:“我後面一段時間,應該不怎麼會待在國了。”
“去哪裡?”
“不知道。全世界隨便走一走吧。”
“店呢?”
“有人打理。”
陳清霧點點頭。
“我要是給你寄明信片,你會收嗎?”
“當然會啊。”
孟祁然笑了笑,“嗯。那就可以了。”
“什麼時候走?第一站去哪兒?”
“南極?”
“這麼遠?”
“去當然要去個最遠的地方。”
陳清霧聽出來孟祁然是在開玩笑,“月球更遠呢。”
“那不是還沒有開通地月航班嗎。”
兩人都笑起來。
好像是久違的,這樣輕松而毫無負擔地對談。
“我在南城會再留一段時間,一方面辦簽證,一方面再陪陪我爸媽。他倆現在還是氣不順,我聽說還攪黃了陳叔叔的幾單生意。我會勸勸他們,沒有必要,一件小事搞到兩敗俱傷。”
陳清霧點點頭。
該說的話,孟祁然都說完了。
沉默以後,便說:“那我走了。”
“嗯。你回去注意安全。”
孟祁然轉過,拉了拉運外套的帽子,垂下目。
到最後,還是說不出“祝你和我哥好好的”這句話。
他毫不豁達,也毫不曾釋懷,只是,確實已然到了,那個不得不放手的時刻了。
孟祁然在夜裡快步往前走,到小區門口時,與兩個小孩肩而過。
一個男孩和一個孩,兩人並肩而行,捧著一個鐵皮的文盒,不知道那裡面放了什麼,兩人小心翼翼地護著,時不時發出驚奇的讚歎。
他們穿著附近小學的校服,背著的書包側袋裡裝著水壺,拉鏈上掛著掛飾。
一紅一藍的兩隻兔子,像是某個卡通畫中的一對。
他倏然想到了和陳清霧的年時代。
那天在公園裡抓到一隻獨角仙,喊清霧過來看。
他小心翼翼地將手掌分開一條,清霧驚喜地“哇”一聲。
樹上蟬鳴陣陣,狗尾草在風裡招擺。
那個烈燦爛,昏昏睡的夏天,他以為會持續一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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