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裡只有一個醫生在值班, 多敲了一會兒門,才來應門。
坐下以後,陳清霧自述癥狀。
醫生一邊記錄,一邊問:“末次月經什麼時候?”
“上周三。”
醫生點點頭, 開始敲鍵盤寫診斷。
孟弗淵這時候問了句:“可以排除孕吐的況是嗎?”
“孕5~6周才會出現早孕反應, 這個理論上可以排除。”
孟弗淵點了點頭。
醫生判斷,應當是消化不良導致的, 開了幫助消化的藥, 讓回去觀察況, 食八小時,適當喝水。
將要離開時,陳清霧又吐了一次,這一回基本吐出來的只有了。
離開診所,外頭雨小了幾分。
陳清霧想要自己走, 但拗不過孟弗淵, 他鞋腳反正已經打了, 不必讓也打, 萬一著涼就更糟糕。
沿路返回, 上了車,掉頭回到民宿。
裴卲在客廳裡等著,聽見靜立即起, “怎麼樣?沒事吧?”
陳清霧笑說:“沒事,只是消化不良。讓你們跟著擔驚怕,很不好意思。你們快去休息吧。”
“沒事就好。不用這麼客氣。”
回到樓上,陳清霧換上睡躺下。
孟弗淵下一服, 又衝了一個熱水澡。
兩人睡在幽淡的燈裡, 孟弗淵時不時問一句, 還想不想吐。
大抵已經徹底空了,胃部稍有不適,但已經沒了想吐的衝。
沒多久,陳清霧不知不覺間闔上了眼睛。
孟弗淵一直等睡去半小時,確定再無反覆之後,這才關上燈睡覺。
次日清晨,陳清霧醒來約覺到了意。
孟弗淵說已經拜托後廚幫忙煮了粥,等會兒可以嘗試著喝上兩口。
陳清霧刷著牙,點點頭。
往鏡子裡看一眼,忽說:“昨晚你聽到醫生說可以排除是孕吐的時候,是不是有點失?”
“有嗎?”
“沒有嗎?”陳清霧笑說。
“那現在來生一個。”孟弗淵作勢要去攬的腰。
陳清霧眨眨眼,“好呀。”
孟弗淵反倒板起臉:“你有點病人的自覺。
裴卲和趙櫻扉已經去了餐廳,正在吃早飯。
服務員端來熱粥,陳清霧怕又不舒服,隻喝了三分之一的分量。
老板過來道歉,雖責任不在民宿方,但還是免除了他們一天的房費。
外面雨已經停了,四面群山都籠罩在厚重的雲霧之中。
這天氣不適合外出,且陳清霧尚在恢復。
好在民宿就有各種娛樂設施,看書、喝咖啡、玩一玩臺球和桌遊、逛一逛花園……一整天很快過去。
到晚上,陳清霧配合白粥吃了些清淡的蔬菜,基本確定已無大礙。
十點半,大家各自回房。
陳清霧洗漱過後早早上床,玩了一會兒手機,便鎖屏,接上充電線,對一旁的孟弗淵說:“我準備睡了。”
“你先睡,清霧,我回幾條消息。”
陳清霧點點頭。
孟弗淵將他那側的臺燈,亮度調到最低,“會不會影響你?”
“不會。”
不知睡了多久,陳清霧驟然醒來時,是聽見輕微的腳步聲。
抬眼,卻見孟弗淵拿著手機,似正要出去。
孟弗淵察覺到醒了,轉說道:“公司值班的人打來的電話,出了一點小問題,我解決一下。你先睡,我去樓下打。”
陳清霧點點頭。
聽見房門闔上的聲音,再度閉上眼睛。
/
再睜眼,窗簾已經約出外面的天。
陳清霧過手機,看了看時間,早上八點。
微信上有未讀消息。
一小時之前,孟弗淵發來的:清霧,醒了和我說一聲。
陳清霧回復:你已經起床了嗎?
孟弗淵秒回:到院子窗邊來。
陳清霧起,在睡外披上一件外搭,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將窗扇往外一推。
大片的淺紫,仿佛奔湧著闖眼中。
陳清霧一時呼吸驟停。
片刻後,才意識到,那些都是紫小蒼蘭。
小蒼蘭的海洋,將整個寬敞的庭院,鋪得滿滿當當。
孟弗淵雙手抄兜,就站在花海之間,仰頭著所在的方向。
《大魚》是最喜歡的電影。
男主角說,我打電話找遍附近五個州所有的水仙花,我說只有這樣能讓我老婆嫁給我。
他就站在黃水仙的花海中,著他心的人。
幾乎完複刻電影中的那一幕,只是黃水仙換了紫小蒼蘭。
陳清霧對上孟弗淵的目,在他深遠的凝視中,心激。
片刻,似是終於反應過來,立即離開窗戶,飛快朝樓下跑去。
到了院子裡,那紫的花海,近距離看更是得人屏息。
陳清霧穿過一地的花,走到孟弗淵面前。
“你……”一時間嚨發堵,無法言聲。
孟弗淵捉住的手,低著頭,先將一個吻輕輕落在手指上。
他皮微涼,或許是從清早開始,就在等醒來。
“清霧……”孟弗淵垂眸。
陳清霧沒有出聲,睫控制不住地微微抖。
“我十歲參加航模比賽,得了年組一等獎;十一歲試圖背下整本牛津詞典,最後當然失敗……”
十二歲小升初考試結束,一個人踢了一下午的足球。
十三歲念初一,一個月自學完了一學期課程,後面所有課都在看課外書。
十四歲婉拒了三次周一升旗的邀請,直到老師威脅再不答應年級主任就要扣流紅旗。
……
陳清霧起初幾分疑,但漸漸明白過來,他是在告訴,在沒有留意的那些年歲裡,他度過了怎樣的人生。
十五歲迷上電影藝,看完了那時候市面上能買到的所有電影工業的工書。也是那一年,他第一次嘗試自-,但結束之後只有自厭。
十六歲進網吧,在那裡被人遞了人生的第一支煙。
十七歲好似變了傳統意義的好學生,規律早起晚睡,做許多的題,背許多的英語短句。那一年他徹底殺死了自己的夢想。
十八歲考最高學府,但似乎甚至不如遊戲通關來得開心。
十九歲到二十二歲,最深刻的記憶只剩下食堂難吃,搶課系統好爛,育好無聊。但偶爾會去旁聽電影鑒賞類別的選修,在電影選段的播放中,趴在階梯教室邦邦的桌子上睡覺。
二十三歲去往杉磯,人生第一次像是從水底浮出。認識了一些新朋友,但也確信自己永遠不是一個合群的人。
二十四歲參加米拉妹妹的婚禮,在他們院子裡摘了一顆新鮮檸檬,帶回公寓一天兩片泡水喝。
二十五歲回國,在東城租下一間辦公室,吃了無數頓711的便當。
“……二十六歲,去北城轉機遇見了你。清霧,我的人生其實從來乏善可陳,直到我意識到自己上你。”
孟弗淵始終低垂著目,此刻,他才緩緩抬眼,看進的眼睛裡。
和在一起之後,很多場合他都不再戴著眼鏡,此刻也是。
因此清楚看見他眼底的緒,是冰雪沸騰。
“今年,我三十二歲。我始終覺得,今天我能站在你面前說這番話,發生的概率比彗星撞擊地球更低。”
孟弗淵頓了頓,像是不得不深吸一口氣,才能繼續。
“清霧……你願不願意跟我結婚?”
陳清霧眼裡一片朦朧的淚霧,仿佛幽寂的山谷裡剛剛下了一場雨,從孟弗淵說今天的第一個字開始,心口便傳來連綿的鈍痛。相信所有事都有既定的緣分,可這一刻竟也貪心,假如有時機,一定要穿越回到孟弗淵出生的那一年,陪他走過那些“乏善可陳”的人生。
“我願意……”哽咽了一下,立馬靠近一步,一把將他抱住,“我願意。”
孟弗淵將抱離地面,低頭深嗅上的氣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這一瞬間,才覺心臟竟有難以自抑的痛。
許久,他才將放下,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戒指。
執過的手,緩推戒指時,手指幾分抖。
低頭,將一個吻虔誠落在戒指之上。
“……指令一是不是求婚?”陳清霧突然福至心靈。
“嗯。”
陳清霧笑出聲,“都怪弗蘭肯斯坦,不然你已經是我的未婚夫了。”
孟弗淵也一聲輕笑,再度手,將陳清霧擁懷中。
“清霧,謝謝你。”
願意救贖我。
心臟久久震,無法平息。
/
好一會兒,忽聽拐角發一陣掌聲。
陳清霧立即轉頭看去。
趙櫻扉打著呵欠,跟同樣一臉困倦的裴卲走了出來。
陳清霧這才有空分析前天三人的行徑,“所以你們三個一直鬼鬼祟祟的!”
裴卲笑說:“前天晚上下雨,車也開不上來,可把人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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