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謊言
眾人都沒料到他便這樣大喇喇地將水波紋亮了出來,還聲稱這是霍家的家傳之,與其他或多或知道那麼一點的人語焉不詳的風格大相徑庭。
吳楚楚不由得低聲道:“他到底要幹什麼?”
周翡搖搖頭,心裡約還有點期待——因為直到現在,除了寇丹在圍困四十八寨的時候說了兩句,也沒人明正大地告訴過“海天一”究竟是什麼,但不大相信寇丹的說法,曹寧那小子心機太深了,幹什麼都似是而非,忽悠了兩大北斗,北斗又忽悠了寇丹,這一層一層的騙下來,離真相說不定有幾萬里遠了。
那繡著水波紋的旗子隨風抖得厲害,上面的水波便層層疊疊的跟著,竟然頗為真,霍連濤往頭頂一指,接著說道:“此乃是刻在我霍家的‘慎獨印’上,這尊方印乃是霍家堡主的信,幾年前,家兄突然中風,一病不起,沒來得及與我代清楚,便將霍家堡與堡主方印一同託付到了我手上。說來慚愧,霍某渾渾噩噩許多年,居然是直到最近,方才從仇人口中得知這道‘水波紋’的不凡之。”
除了老堡主到底是怎麼傻的這事,尚且存疑之外,其他的部分,僅就周翡聽來,覺都像真的,有一點詫異,因為實在沒料到霍連濤這麼誠實。
謝允瞥了一眼就知道在想什麼,便兌道:“撒謊的最高境界是真假攙著說,像你那樣全盤自己編,一聽就是假的,只能騙一騙大傻子。”
周翡不由得看了一眼旁邊的大傻子楊瑾。
楊瑾被看得十分茫然。
謝允一邊將石桌上的花生挨個開,放在周翡面前,一邊賤道:“看來你還有的學。”
周翡懶得跟他鬥,便只是抖了抖自己手上的天門鎖。
謝允立刻面有菜地閉了。
這時,有人按捺不住,問道:“霍堡主,你家的堡主信有什麼用?”
霍連濤在水榭上說道:“這道水波紋,名為‘海天一’,近來北斗群狗作頻頻,先是貪狼圍困我霍家堡,隨即又有巨門與破軍挑撥北朝偽帝之子、圍攻蜀中之事,究其原因,都與此不開關係。”
下麵又有人問道:“那麼請教霍堡主,此中有什麼玄機,值當北狗覬覦呢?”
霍連濤便娓娓道來:“這位兄弟的年紀大約是不知道的,當年曹氏篡位,武林中人人自危,不為別的,只因他手段下作,殘害忠良,彼時義士豪傑,但凡稍有,無不痛斥曹氏倒行逆施,曹仲昆早早在各大門派中埋下棋子,又命人使計挑撥離間,驅使手下七條惡犬四行兇,一年之,僅就咱們得出名號的,便有六十三個大小門派分崩離析,斷了香火。”
年輕一輩的人大抵只是聽傳說,這會聽見霍連濤居然報得出數字,便覺十分可信。
“儒以文法,俠以武犯”,歷朝歷代當權者對此都心知肚明,不必說曹仲昆,便是南朝的建元皇帝也得贊同。
只不過曹仲昆以強權篡位,鳩占鵲巢,因名不正言不順,被雀巢紮了二十多年的屁,特別怕人刺殺,也比其他皇帝更忌憚江湖勢力,所作所為也非常喪心病狂,乃至於周翡看見座中不上了年紀的人都滿面戚戚,顯然與曹家結怨不淺。
“六十三個大小門派,”霍連濤緩緩道,“則數十年,多則上千年,累世積澱,多英雄跡、宗師心?眼看都要在那場浩劫中付之一炬。便有山川劍殷大俠、南刀李大俠、齊門前輩與家兄等人而出,牽頭締結了一個盟約,做‘海天一’,起先是為了搶救收斂各派孤、保全……”
他剛說到這裡,對岸便又有靜,只見那丁魁好似個白日活鬼一般爬出了棺材,坐在黑的棺材沿上,怪氣地問道:“咿呀,這可是件大大的功德,怎麼這好些年竟然沒人提起呢?若是早知道,咱們不得也得跟著出把子力不是?”
謝允幾不可聞地歎道:“‘是非不分’果然名不虛傳,是個保質保量的蠢貨。”
丁魁為了給霍連濤添堵,驅使著手下的狗子不知禍害了多依附于霍連濤手下的小門派,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頓時便有水榭另一邊的人跳起來道:“霍堡主,今日乃是‘征北英雄會’,竟有這樣的邪魔外道公然登堂室,你也不管管嗎?”
這些人祖上或許顯赫過,然而後輩兒孫譬如黃鼠狼下耗子,一窩不如一窩,如今敗落了,只好仰人鼻息,落單在外的時候,被誰欺負了都得打掉門牙活吞,好不容易齊聚一堂,倒是也有了與活人死人山板的勇氣。
有第一個人出聲,親朋好友遭過活人死人山毒手的便群激起來。
算起來,中原武林也和一分為二的朝廷差不多,缺一個大一統的權力和規則,又總有野心之人在其中攪混水企圖牟利,弱強食、生靈塗炭也在所難免。凡夫俗子恰如水滴,片刻便灰飛煙滅,不值一提,唯有匯于一起了勢,方才會有可怕的力量。
僅就這方面來說,無論使了什麼手段,霍連濤今日能將這些散沙歸攏到一,他們膽敢沖著丁魁開口囂,便是有功的。
丁魁只是坐在棺材沿上冷笑,一副大爺還有後招的樣子,倘若霍連濤不是將自己的人隔到了湖這邊,大概這會已經有人要撲上去咬他了。
霍連濤剛開始沒制止,任憑眾人發洩了片刻,這才一擺手,朗聲道:“既然有不速之客遠道而來,我霍家堡沒有不敢放人進來的道理,倘若連門都不敢開,還談什麼其他?諸位放心,今日霍某既然敢來者不拒,自然會為諸位討回公道!”
這段時間霍連濤頭不作為也讓好多依附他的人心懷不滿,然而聞聽他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慷慨陳詞,不說別人,就朱家兄妹的臉都好看了不,霍連濤這兩句話的景,便搖一變,重新了眾人的主心骨,周翡不由得心生佩,覺得這他收買起人心來好像比買二斤燒餅還容易。
接著,那霍連濤氣都不一口,便趁熱打鐵地接著說道:“至於這位丁先生問的問題,既然這海天一本是義舉,為何當年那幾位前輩要而不宣?我不妨告訴你,那便是因為,就算沒落門派,但凡能將門戶留下來的,也必然會有箱底的東西,或為神兵利之寶,或為已經絕跡江湖的單方藥方,或是祖上流傳下來的武功典籍——六十三個門派,乃是當年中原武林半壁江山的家底,其中多讓人為之瘋狂之?那時本就戰火連連、人心惶惶,為防有丁先生這樣的人覬覦,結盟之人才被迫瞞海天一之!”
周翡本來在看熱鬧,吃花生吃得口了,正單手端著碗茶在旁邊慢慢啜飲,聽到這裡,忍不住“噗”一口噴了出來,咳了個死去活來。
這霍堡主居然跟“英雄杜撰略同”,雖然他這樣層層鋪墊的慷慨陳詞聽起來比隨口糊弄楊瑾的那一套高明了不知多,但核心容卻是八九不離十的!
謝允騰出一隻自由的手,用十分彆扭的坐姿側過來,拍著的後背道:“這麼大個人,喝口水能把自己嗆這樣,唉,真有你的。”
霍連濤借著丁魁挑釁,這一番話一口氣說下來,鏗鏘有力,聽得眾人“嗡”一聲便炸了。
周翡沒功夫跟謝某人一般見識,心裡飛快地開始琢磨——對了,霍連濤知道水波紋的真正意義的時候,回撤請柬已經來不及了。他固然想要功名就,然而不想以“懷璧其罪”的方式出名,那麼在事越鬧越大的時候,他別無選擇,只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將“海天一”以昭告天下的高聲大嗓捅出來。
霍連濤將來龍去脈講得如此分明,那麼“海天一”便和今日這場“征北英雄會”捆綁在了一起,除了丁魁這樣的資深魔頭,其他人不敢說公義當頭,但也還是要臉的,既然人人都知道有這麼一筆當年前輩們以命保下的東西,自然不可能親上陣巧取豪奪。
何況方才也晦地提到了,這個盟約除了霍家之外,還有山川劍、四十八寨與行蹤謎的齊門等等,既然是盟約,必然是每人只持有一部分,除非能將這些勢力都一網打盡,否則僅僅拿到霍連濤手裡這部分水波紋,未見得有多大的意義。
霍連濤這開誠佈公的態度顯得非常大方,再加上當眾發難犯了眾怒的活人死人山,本來因為霍家堡倉皇撤出岳的事損的威此時不降反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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