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棠看了一眼,見周翡領口下有一條方才長好的新傷,搭在纖細的脖頸間,顯得格外兇險,上穿著借來的布麻,出門在外,連買把刀的零錢也沒有,便忽然忍不住說道:“金陵這個時節,正是詩會雲集、賞吃蟹的時候,我雖常年在外,偶爾回去一趟,也常能接到不帖子,不過大多人往來只是跟我客氣客氣,因為很多都是邀家眷前往,都知道你和你娘不在我邊。”
周翡眨眨眼。
周以棠頓了頓,又道:“我梁紹之托替他出山,一直未曾南都視作家鄉,但近來偶爾也會想,天子腳下畢竟繁華,出有車僕相隨,環佩任憑挑選,飲食更是不厭細,爹好像都沒問過你,願不願意去金陵。”
周翡一愣,隨即笑道:“也行,不過今年恐怕趕不上了,明年這時候您別忘了多買點螃蟹,我去吃一季。”
周以棠淡淡道:“我說的可不是小住。”
再的世道裡也有達貴人,他們頭髮上好像鑲了金邊,舉手投足都怕掉了,永遠高高在上,江風與夜雨吹不進高高的宅院,鐵馬冰河不得錦帳夢裡,在金陵,以周以棠的份,是足夠做一個“人間寒暑無關事”的大小姐的——哪怕出“鄉下”,也有尚書之子紮著膽子來求。
“周家小姐。”周翡不知怎麼想起了這個念出來頗為古怪的稱呼,說出來的時候差點咬了舌頭,自己忍不住笑了,說道,“哈哈,沒想到我還會投胎,不了,我還是‘南刀’吧。”
周以棠聽出了的意思,便將這話題揭過,搖頭道:“大言不慚,你娘都不敢自稱‘南刀’。”
周翡將手背在後,滿不在乎道:“那谷天璿陸搖可冤,到了間,想起自己死在一個無名小卒手上,可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周以棠瞪了一眼,問道:“你幾時?”
周翡道:“沒別的事,我明天就走了。”
周以棠:“……”
他好不容易見周翡一面,過程還這樣驚心魄,這沒良心的小畜生居然打算要點錢就跑!
周翡覷著爹神不對,便又問道:“啊?怎麼,爹還有事吩咐我辦?”
周以棠心裡突然有點沒好氣,懶得再跟說話,沖一擺手,走了。
周翡:“爹,錢!”
這時,一個親兵懷裡抱著個長盒子趕上周以棠,低聲請示道:“周大人,您讓末將取來的名刀在這……”
周以棠掃了那盒子一眼:“放著,讓自己買去吧。”
東海之濱。
謝允掐滅了蛟香,突然抬頭往門口去,見老和尚同明不知何時站在那,他正打算起迎接,不料突然覺得半個僵住了似的,一下竟沒能站起來,重重地跌坐回去。
同明歎了口氣:“第三味藥湯我已備下,安之,你還能再撐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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