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玥淡淡地說：“謝謝你了。”

陳護工擺擺手：“不用客氣，這是我的工作，應該的，今天要是不方便的話，還是我來幫忙吧。”

“不用了，我自己來。”方玥說，“之前麻煩你了。”

病房裏有衛生間，但水龍頭隻出涼水，不提供熱的。

方玥拿著盆和熱水進去，掉寬大的病號服，將熱水兌溫的，從肩膀上澆下去。洗得不慢，但也沒有特別細致，衝完水，站在鏡子前。

熱氣將鏡子變糊，但轉過，後背一片暗褐的疤痕依然清晰可見。

晚上八點，禺溪西郊。

林葉掩映下，一幢二層小樓矗立著，一樓一廳兩室，二樓三個房間。

許惟住在二樓最東邊的屋子裏，窗戶已經被鐵板釘死，如果不開燈，屋裏一片漆黑。

剛剛吃過晚飯，是蔣叢送上來的。

許惟把飯碗擱在桌上，走進浴室洗澡。從昨天被帶過來，一直住在這間屋裏，門外上了鎖，隻有蔣叢來時，那扇門才會開。

蔣叢從昨天開始變得很奇怪，一時暴怒，一時又平靜。他的腦袋已經不大正常，他帶了槍，昨天那槍有很多次都抵在許惟的腦袋上，但他最終並沒有手。許惟的驚懼在這種拉皮條式的對戰中逐漸被消磨，到今天似乎已經習慣。

這個房子很偏，久未住人，但設備齊全，水電都能用。許惟一邊洗澡一邊思考明天能不能有辦法逃走，想起鍾恒，猜測他大概很擔心。

洗完了，紮起頭發，穿著子走出來，一抬頭就頓住。蔣叢不知什麽時候進來了，就站在床邊，他穿著黑灰，整個人黑魆魆，有種森的可怕。

許惟立刻後退，回到衛生間關上門，但來不及上鎖，蔣叢已經跟過來，他用力一推，門開了。

許惟被揪出去，掙時蔣叢力氣更猛，一下將推倒在地。

許惟之前擔心過這個問題，甚至想了對策，但這麽些天，蔣叢沒有過，許惟猜測他應該是有一些問題，對今天這形毫無防備。

論力氣，不是他的對手。

後背一涼，子被他從肩上下來，許惟拿手肘攻擊，直接砸到他臉上，蔣叢卻沒有，他看著的後背，幾乎癲狂地吼：“沒了，沒了！”

許惟又一肘砸過去。

蔣叢吼著：“那疤呢，誰準你弄掉的？我有沒有說過，不準它，不準整掉？你答應過！”

“你瘋了！”

“我瘋了？嗬！”蔣叢兩眼猩紅，笑容可怖，這件事把他抑的憤怒和不甘徹底挑了出來。

“你膽子真大了，騙我，害我？你是不是忘了，你殺了人，誰幫你的，我讓蔣大雲給你頂罪！我護著你，我幫你瞞了多年！我讓你過得鮮麵，你做了什麽？我能放過你？”

“……你說什麽？”許惟短暫地愣了一下。

蔣叢嗬嗬地笑著：“你真是厲害，你想擺我，就不怕坐牢？你這是要跟我一起下地獄，那好，你等著，你等著。”他盯著看了一會，跑出去，把門鎖上。

屋裏重新安靜下來，隻有外頭林子裏傳來或近或遠的蟲鳴聲，並不聒噪。

許惟撐著手肘爬起來，所有的事突然一齊到腦袋裏，連不起來的地方終於都清晰起來——

方玥為什麽支教那年突然大變，為什麽沒有回校讀研，為什麽瞞和蔣叢真正的關係，為什麽會破天荒地來找幫忙……

好像想通了一樁難題，許惟莫名笑了笑，到最後，眼睛都冷了。

原來是這樣。

許惟頭一次發現，方玥竟然是這麽聰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