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流轉啊,誰能知道什麼時候就轉到了誰該升發財,誰又該命喪九泉呢?
得了穆清葭的謝,徐寧謙和地欠笑了笑:“沐蒼大人這可是折煞奴才了。您是對我大鄴有功之人,能為您倒一回酒,是奴才的榮幸。”
與從前瞿公公那副狗仗人勢的臉不同,徐寧時刻牢記著自己的份,也深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任何一個人都不該看不起,所以無論對誰他都抱著同樣的尊敬。
這一點,就讓他在當上前總管的這段時間威日漲,宮宮外的人無一不真心實意稱他一聲“徐公公”。
穆清葭聞到徐寧上還帶著藥味:“公公如今可大安了嗎?”
“勞大人記掛。”徐寧哈著腰笑笑,“奴才皮糙厚,陛下又讓太醫日日都來給奴才看傷,現下基本都已痊愈了。”
他將注滿了酒的杯子放回穆清葭桌上,腕骨上一塊圓圓的燙傷傷疤在袖口下出了一瞬。
穆清葭眉心一擰。
徐寧注意到了穆清葭的這一愣神:“大人?”
“公公腕上的傷……”
“哦,這個啊。”徐寧不甚在意地了手,“時當差時不小心,被燭油燙到了。”
話說完后便對穆清葭欠了欠,捧著酒壺重新回到了周瑾淮后伺候。
穆清葭的視線追著徐寧的背影,黑袍下的手稍稍握了一握。
記得這個傷疤。
十五年前,那個曾得了祖母幫助的小太監將從昭宮的廢墟里救出去時,抬手替擋住了一倒下來的木柱,燒紅的銅片便在他的腕骨上落下了這樣一個圓圓的疤口。
那時候一直都不知道對方什麼名字,這麼多年,也早已經記不清在滿是熱浪與黑灰的焦墟中的那副稚的容貌了。
他就像是在命懸一線的時候突然降下的神明,救下了的命后便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讓哪怕有報恩的心都不知該從何去報。
只不過幸好,這個人原來還活著。
不僅活著,還已經當上了風的前總管。
如此,心里也總算有些安。
*
周瑾淮力不濟,坐了沒多久就回寢殿休息去了。
壽星不在,其他人干坐著自然也沒勁,不多時歌舞散盡,宴席散場。
司空鶴沒坐車,攏著袖子在宮道上走了走。
高墻參天,顯得甬道仄,抬頭只見一線天。
夜不好,星暗淡。前頭兩個監弓著子提著燈籠引路,除了他們急促的小碎步聲之外,幽深宮道只剩下車碾過青磚的聲響。
很奇怪,若說穆清葭和敬玄二人以及后頭的使們有輕功傍才讓腳步聲幾不可聞,但司空鶴偏是個沒有功夫的,走起路來也悄無聲息,雪袍委地,跟在飄似的。
讓人看著不由心里惴惴。
某一刻,穆清葭竟也覺得走在前頭的這個人像是已經這樣孤獨地走過很久很久了,不急不緩卻每一步都沉穩從容。在一片漆黑闃寂之中,從沒想過要找個人作伴,也沒有回過頭。
只是前方的黑暗那樣濃,他上的袍再是純白皎潔,最終也會被黑暗吞噬掉。
司空鶴難道不知道這一點嗎?
他如此通慧達,興許從一開始就知道結局吧。
穆清葭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
宮道又深又長又抑,連只夜鳥都不愿往這里飛。
敬玄上前了一步:“主上,夜深了,上車吧。”
仿佛正出著神時被喚醒了一樣,司空鶴聞言表微微一。
然而就在他想要轉坐進馬車里的時候,兩邊宮墻上倏然來了幾只利箭,一下將兩個領路的監殺了。
另有兩名使傷。拉車的馬兒了驚,長長嘶鳴起來,在這幽深宮道帶出恐怖的回響。
“保護主上!”
敬玄已經翻手低司空鶴的子將他護到馬車后頭。穆清葭高喝一聲后抬頭往兩邊掃視一眼,看準一個躲進宮墻另一側的黑影,拔劍出鞘飛便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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