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再離開牢籠一般的欽天殿了。
燃著清苦的松香,連玉案上的那個木匣子里殘破的那塊沾的東主司令牌都被熏得留下了味道。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不將這塊無用的令牌丟掉,正如也沒有人知道為何后來新上任的東主司不再做“沐蒼”。
連敬玄都不知道。
只在很久之后的后來,在大殿里打掃的那個使不小心掉了司空鶴桌案上的那個木匣,看到里頭的東西掉了出來。
他手忙腳地去撿,看到除了那塊殘破的令牌之外還多了一張字條,上面寫了七個字,是司空鶴的筆跡:
「當時只道是尋常……」
黃沙遠隔萬里,夢沉書遠無音信。
在周瑾寒消失的兩年后,遭遇狼族突襲的西北大營里出現了兩個策馬而來的影。
皆穿著漆黑的勁,材高大的那個戴了半副銀狐面,小那個戴了整副銀白的鬼面。
兩人如同鬼魅一般加這場廝殺,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了狼族陣營,生擒了狼族首領。
駐守西北的主將原本也出火軍,跟著周若白南征北戰多年,卻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有這等手這等殺傷力。
本來想要留下人來多問上幾句的,但在他們戰勝之后才慢悠悠過來的那輛馬車里鉆出了一個人,留了兩撇不正經的胡子,自稱是名游方醫者,拉著就開始給備藥,還讓按照自己的方子更改西北大營整的飲食,說得都沒來得及顧上那對救命恩人。
等回過頭去,只看到一個從馬車里跳下來的小朝他們奔去,一左一右牽住了他們兩人的手,走向了大漠中的那金紅的落日。
趕馬車的那個長了一張笑臉的年輕人驅了馬,游方醫者被車窗里探出腦袋來的那個年招手喚了一聲后便匆匆跑上去,重新鉆進了馬車后,一行人便如來時一樣安靜地消失了。
像是游歷人間的散仙,事了拂去,深藏功與名。
只是后來西北大營里才傳開,原來不僅僅是他們西北,還有南部、北境、西南、東北,每一個地方都出現過這行無名人士的影。
哪里有災禍,哪里就有他們的存在,仿佛他們便是為了大鄴國境的安穩而生的一般。
再后來,還是在北境戚家軍中的一名王姓將軍在酒后說了,說這兩個厲害到不行的面人才不是什麼神仙,只是遠離了朝堂紛爭,從此只想閑云野鶴過逍遙日子的一對“懶夫妻”罷了。
眾人不信。
哪個只想閑云野鶴樂逍遙的世外高人會凈往危險的地方跑?他們分明就是心系家國百姓的高義俠客!
事跡傳得廣了,戲折子里唱什麼的都有。
穆清葭和周瑾寒是無所謂了。
反正他們歌頌的是“神仙眷”和“絕世雙俠”,跟他們這浪跡天涯的一家子有什麼關系?
從西北大營離開后,周瑾寒笑著問穆清葭:“穆將軍,咱們接下來去哪里?”
他至今還沒被允許稱呼對方“娘子”,甚至連一聲“葭兒”都不能了,討價還價了很久,最終才定了一個“穆將軍”。
很客氣,很疏離,很冷漠,很符合他們現在的關系。
穆清葭說還沒有原諒他。
周瑾寒問為什麼。
然后穆清葭睨過來一眼,說因為人長了是用來說話解釋的,而不是用來當啞平添誤會的。
明明當初他們可以坐下來敞開了講,可偏偏他要自以為是地安排下那一切;明明他們可以攜手對付外敵,可他偏偏要將往外推,無所顧忌地傷害。
別忘了他還往心口刺了一劍呢!在這一劍還回去之前,在心的傷沒痊愈之前,他休想得到原諒。
周瑾寒百口莫辯。確實是他不對,他理虧。
于是從前呼風喚雨權傾朝野的曜王殿下只能顛顛地追在穆清葭后面,隔三差五求趕往自己口捅上一劍,讓他早點解。
穆清葭:做夢。
穆曠坐在周瑾寒前,抱著銀蛟的脖子,聽著自家老爹語調中的討好聽得咯咯笑。
果然他們家里最厲害的人還是娘親!
得了周瑾寒的問,穆清葭一時沒回答。
也還沒想好。
“南部是王爺你想去的,東北是楚神醫想去的,北境是菁兒定的,西南是曠兒想回去的,還有西北,是我決定去看看的。”穆清葭轉過頭,“凌辰呢?想去哪里瞧瞧嗎?咱們之后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去很多的地方。”
楚云遏也問:“羅與的家鄉在夢州,凌辰你呢?你又是哪里出生的?”
凌辰趕著車,像是陷了久遠的兒時的回憶。
許久,他溫聲回答道:“若是可以,我想去一趟江南。”
“江南好啊!安逸,閑適,風景如畫!正好,咱們現在往江南而去,到達的時候正是春天。江南的春,不勝收啊……”
楚云遏慨著,想想都覺得很。
周瑾寒定了:“那便去江南吧。”
穆清葭也點頭,往前驅了馬:“好,如今四境安穩,我們就去江南待上一段時間吧。”
“駕!”
長河落日,看過了大漠孤煙的壯麗,也該一下小橋流水的幽清。
最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人生雖有憾。
但山河安穩,人常在,如此便是最圓滿的結局。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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