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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難哄》 第一百零九章 真相(上)

雲妙瑛從未見過燕懷澤如此頹靡的模樣,一次都沒有。

人人皆道大皇子是位玉麵郎君,溫文爾雅,待人接謙和有禮,然而短短幾天經曆的變故,竟能讓他隕落至此,誰見了不暗歎唏噓。

梗著脖子繼續道:“若非管家好說歹說地勸我來,我哪裏稀得管你。”

他眸遲滯:“那便趕快離開,別再來煩我。”

可愈是這般,雲妙瑛愈要與他作對,攔在門前:“我理解,純妃娘娘的離去讓你十分難過,但你以為現在的模樣是想看到的嗎?倘若輕易就被挫折打倒,你將來要如何執掌江山?”

燕懷澤居高臨下,冷冷睨一眼:“你懂什麽。”

不怒反笑:“是,我什麽也不懂,那你是怎麽想的?我雖是念著三皇子來的燕京,卻已然接同你親的事實,你又有何值得頹廢的?純妃娘娘走後你便消沉至今,奪嫡計劃要如何繼續?況且,娶不著裴筠庭,好歹還有我啊,這難道不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麽?你究竟——”

見他目仿佛要吃人,雲妙瑛生生止住話題,梗著脖子直視他:“怎麽,著你肺管子了?”

懶得同辯駁,燕懷澤正要下令逐客,門外小廝卻突然跌跌撞撞地跑進院門,失聲喊道:“殿下,殿下!府上進了刺客,俞姑姑遭人暗殺,——”

雲妙瑛尚在愣神之際,燕懷澤便率先往外奔去,同時高喝:“去請郎中來!快!”

變故生得太過突然,一行人趕到時,俞姑姑下已淌滿殷紅刺目的水,氣若遊地靠在牆角,迷迷糊糊中聽到燕懷澤的聲音,便一把抓住他,枯瘦的指節用力到泛白:“殿下,殿下……一定要為娘娘,報仇!”

他眉頭鎖:“俞姑姑,你且再撐一撐,郎中即刻就到。”

眼含熱淚,搖頭:“有人要我死……他們害怕,怕我告訴殿下你真相。”

燕懷澤的心像是被人手拽下,重重一沉,他猜到這是有關母親的天大,命人退避後,迫不及待地追問:“這是何意?”

俞姑姑麵發灰,有無力回天之勢,卻依舊強撐神將話說完:“娘娘和韓相的關係……殿下,你、你要親自去問……問韓相。”

“韓相?”

他一頭霧水,偏偏俞姑姑失過多,開始變得神誌不清,裏嘟嘟囔囔的,無法回答他的問題,燕懷澤隻好慢慢回想個中細節。

記憶中,第一次約察覺母親和韓相之間的關係時,他尚年,十三四歲的年紀,慌不擇路,此後用了好長一段時日才勉強接。多年來,他也未曾懷疑過旁的事,隻當二人偶然勾結,暗自茍且,最終決定替他們瞞下。

照理說,按父皇的秉,紅杏出牆的背叛,未鬧得人盡皆知的況下,本不應一盞毒酒賜死,好歹能留一條命,貶冷宮。

但放到純妃上,便直接宣判了其死刑,細細想來,當真古怪得很。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油然而生,他背後出了層冷汗,渾不自覺地戰栗,聲音亦如琵琶引人勝的音:“我和阿,究竟是不是母妃和父皇的親生孩子?”

可燕懷澤還未等來回答,俞姑姑便咽了氣。

……

急於得到一個確切答案的燕懷澤放棄乘車,快馬加鞭趕往丞相府。

黏膩的汗珠遭風吹過,同麵一齊轉涼。初冬的灑在肩頭,卻毫半點不見暖意。

路過長街時,倏然瞥見悉的車轎,稍稍一愣,意識尚未反應過來,手就已兀自勒馬停下。

他再三辨認,發現那真的是裴筠庭的馬車。

心髒狂跳,渾發抖的燕懷澤,此刻才像終於抓到一把延續生命的稻草,反複吐息,待冷靜幾分後翻下馬。

想到魂牽夢縈的姑娘,或許與他僅有一牆之隔,燕懷澤加快腳步,正準備踏瓊玉閣時,突然有位著道袍的男子竄出來,手攔住他,笑嘻嘻地同他道:“這位公子,貧道見你印堂發黑,應屬鬱結於心,近日是否遇見了些許難?”

燕懷澤略微頷首,隨後便要越過他上樓:“多謝,但眼下我並無閑心,告辭。”

“誒誒!”那道士繼續不厭其煩地擋住去路,“公子莫急著走嘛,貧道又不收你錢——敢問公子是要去見心上人?想必應是單相思罷?”

形微頓,將道士上下打量一番,發現他僅是個普通且穿著破舊的道士後,蹙眉:“你想要什麽?”

“唉,公子乃有緣人,貧道什麽也不要,公子隻消讓我替你算一卦即可,耽誤不了幾個時辰。”

他視線朝階梯之上去,深吸口氣:“怎麽算?”

“嘿嘿。”道士樂嗬樂嗬地出手,“公子可有那位姑娘的生辰八字或信?”

“有。”燕懷澤點頭,拿出隨攜帶的,裴筠庭贈與的小什,“給我的禮,算麽?”

“算的算的。”他雙手接過,又道,“公子的生辰八字也請告知於我,貧道定為您守口如瓶。”

燕懷澤破天荒地耐著子,一一照做。

大概他自己也想從中獲取藉,探尋哪怕一一毫的溫暖和希吧。

“嘶。”破布衫的窮酸道士挲著下,將東西還給他,言又止,“這個嘛……”

“你盡管說。”

“既如此,我便單刀直了,呃,在百上千的算法中,公子與這位姑娘可謂有無數種可能,但最終,都指向同一個結局——分釵破鏡。”

“分釵破鏡呢,亦可當作判詞,這詞寓意不佳,字麵倒說得很清楚,指二人生離死別的命運,未有善終。”

“恕我多,公子還是放手的好,不必鬧得太過難堪,給彼此留一些麵。”道士好言相勸,費力開解,“天地之間,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人生在世,誰都不可能真正擁有誰。公子須知,早日看開,才能早日呀。”

說罷,他搖頭晃腦地離開,徒留燕懷澤一人僵立原地。

他隻覺得上冷極了,寒氣鑽進骨髓,令人彈不得,便是連一個自嘲地苦笑也無法扯出。長街的喧嘩與熱鬧都像在嘲諷他的自作多,自討苦吃。

莫非前半生順遂幸福的生活,正是為如今的打擊作照映嗎?好讓他明白,自己的人生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他與裴筠庭之間的關係,倒真應了那句話。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緣起時聚,緣滅時散,到最後唯餘唏噓。

人生長路,憾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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