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前後發生的事,樁樁件件,足以令裴筠庭刻骨銘心。
晨起焚香沐浴,對鏡梳妝,隨後遞牌宮,順利在承乾殿的書房找到燕懷瑾千叮嚀萬囑咐,要親手打開的禮。
那是件由他親手打造的暗花細月華,擺還特地命人繡了兩隻翩飛蝴蝶。
往年生日,燕懷瑾總變著花樣討裴筠庭歡心,又因足夠了解,送的禮都十分妥帖。
然而今年他不在,即便收到他心準備的禮,裴筠庭依舊覺得邊缺了點什麽,開心不起來。
皇後聽聞宮,又恰逢生辰,便命婧姑姑將人請到坤寧宮去敘敘話。
看上去仍舊麗,眉眼間卻忽然多出了幾分從前沒有的疲態。
“綰綰,到我邊來。”
裴筠庭依言照做。
“你是本宮看著長大的,一晃眼,都到這般亭亭玉立的年紀了。”歲月從不敗人,皇後神態溫,儀態萬方,“淮臨這小子,眼向來不錯,他能有你,是他的福氣。”
登時咽住話,垂下頭,臉生紅。
時至今日,聽旁人提起兩人的意,裴筠庭總無端生出手足無措之。
好在皇後是既敬重又親近的長輩,否則眼下早該鑽進地裏頭了。
“娘娘莫再取笑我,淮臨他向來待我極好,兩相悅,能得此一心人,亦為我之幸。”
皇後著的目愈發和,慨道:“昔年我和阿淵……聖上亦是如此。本宮此生最無悔的決定,便是與他結發為夫妻。即便後來是人非,可年執手相伴,共度風雨的時,永遠是記憶中最為珍貴的經曆,此去經年,難能忘卻。”
皇後的眸悠遠深沉,似乎正越過,穿越回許多年前,那些曾經鮮活的往事裏。
忽然想,十年,乃至二十年後,時過境遷,自己回首,及這段記憶,又該作何想?
“淮臨自小本宮影響,鐵了心要過真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日子,這很好。本宮希你們能永葆初心,不負此番難得的意。”
皇後的年郎,也曾用過那般熱烈的目許天下,給承諾,惜如命。哪怕現如今他們同床異夢,不複從前,卻仍堅定地告訴裴筠庭,屬於的年郎不悔不變。
“綰綰,一個人是否真心,無需聽他說什麽,隻需看他願意為你做什麽,做到哪一步。”
皇後用心良苦,裴筠庭豈會不知。
“娘娘,綰綰明白。”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有燕懷瑾珠玉在前,其餘人在眼中,便總差些意思。
年冬雪相遇,直至後來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從初遇那日開始,他們一直相守。
……
今年裴筠庭生辰,雖無需同及笄禮一般大肆辦,但不了一番慶賀。裴瑤笙午後便領著溫璟煦回了侯府,一家人預備高高興興地坐在一塊,吃頓團圓飯。
二房目前僅剩趙姨娘和裴蕙母相依為命,失去依仗後,們便日益消沉,若非裴蕙流著鎮安侯府的,又是裴氏子孫,兩人的日子恐怕更為落魄。
過去趙姨娘教育兒們,出無法決定命運,庶除份比嫡低一頭外,實際並無太大差異,曆史上不乏庶風頭蓋過嫡的事跡,故裴萱和裴蕙總自命不凡,認為自己樣樣都比長房那對姐妹優異,四結世家夫人小姐,甚至以此為榮。
可現在才幡然醒悟,什麽我命由我不由天,說辭罷了。一開始便走錯路的人,再怎麽自命不凡,最終都會變為自討苦吃。
伺候老夫人的丫頭來喚二房母準備前去用膳時,裴蕙心底萬般勉強。任誰也不想讓昔日心中暗暗作比的人瞧見自己灰頭土臉的窘迫模樣,哪怕一切下場皆為咎由自取。
從前被裴萱和裴蕙阿諛奉承、千般討好的小姐夫人們,如今見都不肯再見一麵。
原先尚且有所指的婚事,更是一並告吹。
裴萱被關進大牢,前程盡毀;裴孟喆自族譜除名,如同廢人。趙姨娘為此整日以淚洗麵,怨天尤人,怪其作孽。
反倒是當初拒絕同流合汙的裴苒,一帆風順,最近已經在說親了,據說是個端正敦厚的老實人,相貌家底都不錯,適合踏踏實實過日子。
兩兩對比,天差地別。
裴蕙追悔莫及。
席間,眾人臉上洋溢著喜氣,紛紛送禮慶賀,還算其樂融融。
裴筠庭麵前擺著碗長壽麵,一旁放了個蛋,先是念父母生養之艱辛,隨即在林舒虞的催促下,雙手合十,語氣虔誠地許願:“一願爹爹娘親平安康健;二願遠方故人皆早日得勝歸來;三願阿姐順遂無虞,母子平安。”
裴瑤笙頗為疼惜地的後腦勺:“傻子,你自己呢?”
妍姿巧笑,燦若桃花,清麗不可方:“從前有人肯將自己的願都許給我,自己卻分毫不取。如今我便也為他這麽做一回,我的願,都要自己實現。”
“果真是大了。”林舒虞無比欣,“咱們長房最小的孩子,如今也能獨當一麵咯。”
老侯爺哈哈大笑:“小丫頭揪我胡子的膽大勁還曆曆在目,誰知一個不留神,都遠近聞名的淑了。”
三夫人掩,調侃似的說道:“綰綰預備什麽時候定親?你長姐有了孕,妹妹們也在說親,為何你這個二姐姐沒靜?”
溫璟煦睨一眼,神淡淡。
裴筠庭大方答道:“此事看重緣分,再說,我大哥二哥都尚未著急,我又何必急於一時呢?”
老夫人最煩這種小家子氣的把戲,若非今日是喜慶的日子,定會出言責備,見裴筠庭一筆帶過,便不再深究。
席散後,裴筠庭將溫璟煦等人送至門外,自己則留在府中住上一晚。
溫璟煦先是小心翼翼地將裴瑤笙穩穩扶到馬車做好,又掀開簾子,朝裴筠庭揚了揚下:“裴筠庭,差點忘了說,你那不中用的郎托我照顧你,念在往日分上,我勉為其難出手幫一下——你那什麽堂,真以為無人知曉?替你擋了,不必多謝。”
說罷揚長而去。
……
邊疆的冬日,其實並沒有燕懷瑾最初想象得那般寒冷。
之前的勝利隻是一時的,短暫慶功後,韃靼連同胡人不斷派遣小隊輕騎侵擾兵營。他們對此地的天氣地形較為稔,哪怕設陷不多,也足以讓初來乍到的將士們吃些苦頭。
刺骨的夜寒與沾霜的軍甲無法睡意混沌的兵馬燃起戰意,沉浸在黑夜之中的暗矢與刀影,人膽戰心驚。
營帳,裴仲寒正替裴長楓包紮裂重新開的傷口,副將小跑著送來前線戰報,裴照安讀罷,立刻與燕懷瑾四目相對,雙雙明白,此刻便是他們一直等待的時機。
年雙眸亮得驚人,上寫滿意氣風發,一麵重新穿好盔甲,一麵囑咐道:“侯爺,之後便由您指揮大局了……待一切結束,回京指日可待。”
裴照安笑道:“才出來多久呢,便歸心似箭了?”
裴長楓手下用勁,打好一個死結,沒來得及收力,冷不防疼得裴長楓呲牙咧:“爹,您有所不知,殿下急著回去,是準備上門提親呢,要娶的,還是咱的掌上明珠。”
“年輕人,有點野心抱負並非壞事。”說著,裴照安正拱手,“殿下,千萬要小心行事。”
燕懷瑾掀開帳簾,半邊子浸在芒中,腕上佛珠若若現:
“不破樓蘭終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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