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死后的第三個月,春寒料峭,下了最后一場雪。
他親自去了郊外,最后為拂去墓碑上的雪。
心中的滋味道不明,他又不敢窺探,不敢剖開,不敢承認。
那就這樣好了。
反正已經死了……有些東西,再去剖開說個明白,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也得不到結果。
他已經說服自己將所有的事都放下,偏生又在那一天,春日昭昭,正當長街一掀開簾子,他與對面疾馳而過的馬車里的人,四目相對。
在死的第三個月,他在上京城最繁華的街道里,見到了一個和一模一樣容貌的人。
也許不止容貌。
在容沁掀開簾子,拽著他的袍要他救一救的時候,容祁想。
太像了。
不止容貌,連神氣質都如此像。
真的是兩個人嗎?
他救了人,帶回王府,在書房,與一場不聲的試探。
演的極像,甚至言語神都再正常不過。
可就是演的太像了,才出了端倪。
一個養在山中的貴小姐,哪有這麼好的本事來騙他?
幾乎剎那,容祁就已經確定。
是了。
一定是。
所有人都說死了,連沈修都覺得只是偶然,可他執意往云臺寺遞了消息,最終也得到自己想
要的結果。
于是在那一天,從郊外將接回,容祁深夜去了皇宮。
到新帝面前要了一道圣旨。
再到后來,一切水到渠。
他和漸漸走的越來越近,他窺見當時留在黃信邊的原因,也慢慢明白邊的這個人,走到這一步,何等困難艱辛,又吃了多苦。
防備慢慢散去,被他刻意藏最底下的就浮于水面。
容祁終于敢直面自己的。
他知道,他對這個人,了。
亦是在那個時候,他發現了這個人藏著的第二個份。
是不可置信,又仿佛覺得恰好就該如此。
就該是小九。
后來帶去青相府,一場三月之約,他順理章把人留在邊。
日以繼夜,朝夕相,總有一天會喜歡他的。
容祁如是想著,在百花鎮回來,他以為馬上能與確定心意的時候,偏生又要離開。
瞞了所有,依然在這一次,選擇自己承擔一切。
知道真相的時候,容祁想。
為什麼總是要慢一步,為什麼他總不能第一時間發現的不對勁,為什麼每次遇到危險與困難,總是一個人擔著。
可是晏青扶,也有人心疼你。
你也多信我一點吧。
我們經了這麼多困難與挫折,磕磕絆絆遇到一起,分開又重逢,明明喜歡我,為什麼不愿意信我?
話在心頭繞了許久,終于在那一夜問出口。
也終于得到的回應與剖白。
說顛沛流離半生,承著黑暗和沉疴,算計,心狠,看似無堅不摧無往不利,也仍舊想在他面前說,我好疼。
你能不能救一救我?
他把人抱進懷里,覺得幾乎要用盡生平所有的力氣。
又對說。
“好。”
那我救你,晏青扶。
我將你從這半生的黑暗和沉疴里拉出來,平你那些年皮和骨里過的傷害,從今以后,你的傷疤,苦痛,我和你一同承,千萬壑,寸寸險境,我都救你。
于那一日將真心付給他,后來半生,容祁亦遵著承諾,未曾再與錯過一步。
除夕夜的那一日,他人世間最后一個“親人”自戕而死,晏青扶抱著他說。
“以后還有我。
也許還會有我們的孩子……”
一句話沒說完,容祁已經捂住的。
他說。
“我不要孩子。”
他們的緣分從二十年前就兜兜轉轉糾纏在一起,錯過分開再遇見,走到這一步,彼此都已經付出太多了。
艱辛與不易,讓最后的相和在一起都變得那麼彌足珍貴。
所以青青,你就當我是自私。
我不愿讓你再一點苦楚與危險,也不愿再讓任何人,融我們二人之中。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后來他們去了回城,輾轉去青州,去江南,去所有曾經去過,或者后來想去的地方。
當日在皇宮里問過的地方,他帶一一去過,兌現當時允諾過的每一句話。
此后半生,他們都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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