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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歡》 第163章 孤不能讓他活

第163章

孤不能讓他活

過積雪,“咯吱咯吱”。

偶爾有雪團從樹枝上掉落,“啪”地一聲,驚得蘇渝立刻轉頭去看。

道路上除了他們,沒有別的人。

蘇渝騎馬牽驢跟在車後,聽到薑禾在同馮劫講北征軍回來後的封賞問題。

馮劫照樣聽兩句反駁三句,薑禾也不生氣,等他反駁完了,再講一遍。

到後來馮劫的聲音就越來越小,也不知道是實在說不過幹脆屈服,還是馬車裏溫暖,頭腦迷糊起來。

冰天雪地裏,蘇渝看著遠漸近的城門,心中不由得五味雜陳。

陛下信他們,王後冒雪出行來請他,他竟然拒絕了。

到底是自己真的為君後著想不能去,還是害怕被馮劫這樣的人質疑不敢去呢?

蘇渝猛拍腦門,覺得自己跟馮劫這頭拉不的驢子一樣——蠢強愚笨。

城門出人意料地關著,薑賁遞上腰牌,城門上前開門。

蘇渝跟進去,才發現城門了告示,今日止出城。

他有些奇怪,止出城,卻未說城。

可他們回來的路上,卻沒有一個人影。

想了想,蘇渝恍然大悟。

這看起來杳無人煙的道,恐怕從驛站以北十裏一直到城門左右,都有中尉軍默默守護。

他們藏在自己看不到的遠,披堅執銳嚴陣以待。

別說是人,就是兔子要鑽進來,都要躲過弩弓。

當初陛下同薑禾在鄭國渠外同宿一夜,他們就是這麽守在那裏的

是自己多慮了,沒有自己,陛下也會安排妥當。

蘇渝放下心,卻也有些失落。

“師父。”

馬車到宮門口停下,薑禾在侍接引下進宮,馮劫去衙做事,薑賁晃著馬鞭喚他。

“什麽?”蘇渝有些怔怔。

“你都聽見了,本公子要給你們陛下看門了。”薑賁揚聲道,“你這個師父,難道還想逃跑不?”

蘇渝想起來了,王後讓他教導薑賁做事。

“可是公子您……”蘇渝吞吞吐吐道,“機靈能幹,又是齊國輔政公子,這些事隻要著手去做,就懂了,小人實不敢當一聲‘師父’。”

“走吧師父。”薑賁卻不理會蘇渝的推辭。

“這可是你自己國君的王宮,你自己國君的命。”

“你若不教,”他正道,“我就讓衛尉軍隻護著我姐姐,你那國君,我才不管。”

“這怎麽能行?”蘇渝終於急了。

“走吧走吧。”薑賁上前攬住他的肩膀,與他把臂而去。

蘇渝剛開始走得還有些遲疑,後來慢慢坦然,終於也邁開步子。

走吧,他心道,為國君做事,不怕別人質疑。

剛剛步宮門,就看到前麵站著個人。

材頎長、姿態卓然、薄微抿、神肅冷。

見到薑禾,他卻並沒有像平日那般展眉,反而轉過,就要徑自離去。

生氣了啊。

薑禾走幾步上前,去抓趙政的袖。

“陛下,臣妾回來了。”

的聲音裏含著頑皮和嗔,惹得幾個侍不敢

接近,遠遠跟著。

趙政卻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看來氣得不輕。

可是這麽氣,怎麽還站在雪中迎候呢?薑禾笑起來。

趙政的腳步不慢,直到轉過彎,聽見“哎呀”“嗵”的兩聲靜,趙政才猛然轉,心驚地喚:“阿禾!”

他臉上的擔憂一覽無餘,飛跑回甬道,卻見薑禾手裏抱著個雪球,正準備砸向地麵。

原來剛才的靜,是故意弄出來的。

“胡鬧!”他斥責道。

“陛下再不搭理臣妾,臣妾可準備躺在雪地上裝死了。”薑禾狡黠地嘟,有些委屈,“陛下都已經讓史大夫去攔臣妾,惹得臣妾哭了一場。看來今日哭一次不行,還得再哭一次,求陛下寬恕離宮跑的行為。”

趙政的心頓時了。

他走到薑禾麵前,把手裏的雪球丟下,把的手揣進自己袖中。

“這麽涼,也不怕著了風寒。”

雖然是斥責,語氣已經好了不

“你趁著孤被廷尉、奉常那兩個老頑固拖住,私自出宮不說,竟然還跑出了京都。你知道孤有多擔心嗎?”

“陛下不是已經派了中尉軍去清道了嗎?臣妾回來的路上連個人影兒都沒有,可安全得很。”薑禾仰著頭,笑得有些甜

趙政冷哼一聲。

雖然很聰明,可還是讓人生氣。

史大夫不是孤派去的。”趙政細長炙熱的手指裹住薑禾的手,牽著向前走,“孤隻是告訴他孤的決定,他說要麵見

王後,孤就說王後出城了。”

這跟派去有什麽兩樣?

也就馮劫那人赤膽忠心,沒什麽心眼,才會被國君挖了坑,卻茫然不知地騎驢跳進去。

“明日早朝陛下要誇一誇他,”薑禾點頭,“因為他,薑賁答應了那件事,且要求提高薪俸。”

“提高薪俸嗎?”趙政停下腳,看著薑禾清澈的眼睛。

“翻兩倍。”薑禾抿道。

弟弟雖然沒有說要漲多價,但這會兒趁機幫他要了,免得趙政賴賬。

反正就算趙政心裏有氣,也隻能撒給馮劫了。

“好,”趙政道,“左右是王後的弟弟,要多薪俸,王後給發了就。”

薑禾神怔住,半晌說不出話來。

趙政已經把攔腰抱起,口中道:“走太慢了,快回宮去暖暖。”

飯菜已經做好。

荷葉包飯糯可口,烤羊排焦香撲鼻,油黍餅勁道鹹香,飯後再喝一碗銀耳紅棗粥,胃養,總算驅除了寒意。

淨口畢,宮婢把餐碟撤下,薑禾扶著肚子在殿溜達。

醫說過,這兩個月要多走走,年後才好生產。

趙政閑坐看書,時不時又抬頭看著薑禾,心中溫暖。

薑賁統管衛尉軍,是為了擋住朝中幾位看衛尉軍統領空缺,急著從自家子弟裏挑人候補的重臣。”薑禾一麵走一麵道,“但陛下有沒有想過,若你親征魏國,薑賁或許會隨行。到時候魏子佩……”

言又止,走得慢了些。

這幾個月

看薑賁的樣子,才明白他用至深。

“孤不擔心魏子佩,”趙政把竹簡翻開一尺,淡淡道,“活著或是死,孤不在意。”

那就是默認可以保全命。

“孤擔心的是……”趙政的目從竹簡上離開,看著薑禾,“魏忌。”

如今魏國的國君雖然是魏忌的侄子,但六國誰不知道,真正的掌權者,是公子魏忌。

魏國如何,他說了算。

魏國若亡國,他也不能茍活於世。

薑禾走得更慢了些,走到趙政麵前,緩緩跪坐下來。

“陛下你,”輕聲道,“要殺了他嗎?”

“孤從不屠村屠城,”趙政道,“孤也沒有對韓國或者趙國的王族趕盡殺絕。韓安甚至得了一塊封地,回去養老了。但——”

他話鋒一轉,神了夫妻閑話的悠然,多了些威懾,“孤不能讓他活。”

薑禾心中微,沒有說話。

魏忌的分量,沒有人比更清楚。

門客數千德才兼備,以一己之力令七國朝廷忌憚,保國土十多年安定的魏國公子。

隻要他在,魏國就不會亡。

就算隻剩下殘垣斷壁,他也會在那裏艱苦求存,讓廢墟之上長出莊稼,帶著他的子民,篳路藍縷蓬發展。

可是……

可是……

隻要想到他會在接下來的戰爭中死去,薑禾的心就難以抑製地覺得疼痛。的呼吸,就無法順暢。

父親亡故時,囑咐說要狠下心,別難過。

可是怎麽能夠?

“孤知道他曾救

過你的命,”趙政抬起手,輕輕挲薑禾的臉頰,“所以阿禾,別難過。”

安靜了一整日,到傍晚時,城北道驛站終於又熱鬧起來。

今日驛站免費發放野豕粥,吃粥的旅人千恩萬謝。

“朝廷的軍隊擋住路,說是不讓過來。俺們在路上都快凍死了,能吃一碗白粥就能活命,沒想到是粥,那得加點歲數!”一個壯男人大聲道,惹得眾人齊齊笑起來。

驛丞這才知道原來攔住了路。

這樣清道,必然是有了不得的人出行。

想到那位來到驛站,帶走蘇渝的子,驛丞頓時心裏一慌,勺子都快要握不住。

等蘇渝回來,可得問問他那子是誰。

這麽想著,驛丞注意到有一個姑娘不太尋常。

那姑娘小,上穿的也是服,可卻莫名給人一種份貴重的覺。

想了想,或許是因為不像別人,吃飯時狼吞虎咽。

吃得很慢,細嚼慢咽,喝粥也沒有聲音。

驛丞經過那位姑娘時,聽到在同邊的一位老婦人說話。

“做什麽都,奴家不嫌棄。”

“能跟著婆婆學習接生,是奴家的福氣。”

“奴家不怕髒,奴家知道,婆婆是京都最好的穩婆。”

驛丞走過去。

莫名其妙地,他覺得有些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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