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眼眶發紅,很想問一問,難道沒有想過自己會傷心嗎?
可他素來自持,並不想自取其辱。
他深深看謝梔一眼,終是站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夜裏,謝梔在屋中用過飯,灌灌問:
“阿娘,咱們要在這做客多久?”
謝梔搖搖頭:
“阿娘也不知道。”
四角的冰鑒不斷冒出寒氣,可謝梔卻依舊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坐立不安。
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裴渡還打算綁著他們嗎?
問過外頭把守的下人,知道和灌灌今日是走不了了,謝梔隻好讓許嬤嬤帶灌灌先去休息。
坐在桌前憂思不已,可奈何昨夜一夜未睡,神不濟,沒一會兒就趴在桌前睡著了。
再醒來時,屋中已然黑盡,整個室隻有桌前的一盞燭燈亮著,
謝梔了眼睛,本想上床繼續睡,剛要站起,卻見寒一閃,一把鋒利的匕首忽然出現在麵前。
謝梔立刻驚醒,抬眼看去,就見裴渡站在黑暗中,不知看了多久。
“裴渡,你要幹嘛?你能不能冷靜點?”
謝梔嚇得站起,接連退後幾步,差點倒一旁的椅子。
黑暗中,隻見裴渡高大的影朝走來,籠罩住最後一亮。
他忽然將匕首到手上,惡狠狠道:
“你不是想殺了我嗎?殺了我吧。”
謝梔嚇得手發,想將匕首扔到地上,卻被他死死錮住:
“你要麽現在就殺了我,要麽,你們就得和我一起去廣州!”
見那匕首被裴渡帶著就要往他心口刺去,謝梔的另一隻手放棄了阻止的作,直接扇了他一掌。
“瘋子,給我滾出去!”
匕首落在地上,見裴渡依舊要撿,趕忙彎腰撿起,死死攥在手裏:
“裴渡,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給我滾出去!”
裴渡的影在黑暗中停住,沉默一瞬後,也不再理會,直接轉出門了。
謝梔倚在桌前大氣,看著手中的匕首,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在手上握了半刻,發泄般直接扔了出去。
簡直是瘋了。
……
裴渡出了門,一時不知該去哪,見一旁廂房中的燈還亮著,便抬步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許嬤嬤正在哄灌灌睡覺,灌灌許是白日裏睡得多了,此刻神得很,坐在床上玩,並不肯睡覺。
“出去吧,我陪他玩。”
裴渡走到床前,對坐在床邊的許嬤嬤道。
“這……可是娘子吩咐過……”
許嬤嬤有些為難,眼前人雖是灌灌的親生父親,可畢竟灌灌從前沒見過他。
“怎麽?要我人來請你嗎?”
裴渡語氣發沉,許嬤嬤見他不怒自威,又看一眼玩得陶醉的灌灌,隻好一步三回頭地下去。
灌灌正坐在床上玩陶響球,這球一經搖晃,便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見裴渡來,他眨了眨眼,又從床後拿出一個撥浪鼓遞給他。
這別院中並沒有給孩睡的小床,這床寬得很,裴渡幹脆直接在外側躺下,就看他坐在裏頭鼓搗他那些玩意。
裴渡支起一隻手,側躺在外側看他:
“灌灌,這些年跟著阿娘開心嗎?在韶州開心嗎?”
“開心啊,這裏有阿娘、昌平哥哥和許嬤嬤,還有寄秋、還有……”
裴渡打斷他,切下一個話題:
“爹帶你去另一個地方,好嗎?”
“什麽地方?那裏好玩嗎?娘去嗎?許嬤嬤去嗎?”
“去,都去。”
灌灌放下球,有些為難:
“可是這裏也好玩。”
“這裏有什麽好玩的?”
“這裏有小山,還有小溪,我們上次去坑塘裏抓泥鰍,寄秋哥哥抓到……”
灌灌見有人陪他說話,立馬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開始說起來。
裴渡聽他講了約莫一盞茶時辰,下床倒了熱水喂他,不經意地提起:
“知書達理,明智開蒙,方為君子之道矣,灌灌,那到了廣州,我給你請最好的師傅,教你四書五經,為人之道,如何?”
灌灌迷茫地看他一眼,接著道:
“然後,阿娘就說我不能吃糖,帶我去了州橋下麵一家小粥鋪,隻肯買米粥,因為阿娘說剩下的銀子要買新裳,阿娘最買裳……”
他又嘰裏呱啦講了半晌,裴渡看一眼沙,見已然接近子時了。
開始聽的還饒有趣味,一臉耐心,到了現在,卻依然是睡眼惺忪。
“叔叔,你怎麽閉眼睛了。”
“無事,我就是有些困。”
灌灌隻覺眼前的叔叔躺在外側,跟一座小山一般,他站在床上,把手搭在他的腰上,又道:
“後來,寄秋把他的千千車收起來了,不讓我們玩,阿娘說要給我買一個,可是後來我忘記了,阿娘也忘記了……”
裴渡實在忍不住了,他抱著灌灌,將他放倒在床上,忍不住開口:
“兒子,睡吧,明日再說,你睡醒,我就人去買那什麽車。”
“叔叔,你真好,阿娘都不肯聽我說話,許嬤嬤也讓我說話,我不討厭你了。”
灌灌趴在他旁,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裴渡拍了拍他的背,輕輕吐出一口氣來。
然而灌灌在睡夢之中還不忘再說一句:
“不過我還是最喜歡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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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謝梔用早膳時,得知裴渡後日便要去廣州駐地赴任。
小心翼翼地看向裴渡,見裴渡朝溫一笑:
“行李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你這兩日把手頭的事理好,那些畫什麽的,去廣州依舊可以畫。”
謝梔放下筷子,橫眉冷對:
“我何時說過要走?”
“那你怎麽不殺了我?”
“殺了你?然後我去坐牢,陪你一起死嗎?”
裴渡便輕笑:
“夫人真會說笑,多吃些菜吧。”
謝梔放下筷子要出門,卻見許嬤嬤一臉張地抱著灌灌走進來:
“娘子,灌灌嗓子啞了,怕不是著了風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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