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寫的?”
聽他問起,平寧來了勁頭,“《孤鴻飄零記》是焚香生寫的,《尋記》是尋芳齋主寫的,爺您是不是也想看?”
韓昭駐了足,瞥了平寧一眼。平寧隻覺得冷氣自足下而生,果然韓昭的話也嚇人,“不,我在想這兩個人什麽時候會被投到昭獄裏去。”
平寧快嚇哭了,“爺,您不能這樣,您自個兒不看,也不能不咱們看的看呀?這不是那什麽損人不利己嘛……”
但凡有點男方麵的知識,就不能對著人家陌生姑娘說出“乖”這種字眼兒。好在人家姑娘沒介意,否則啊,立刻大聲喊非禮他們也沒話好說啊。
雖然韓昭覺得平寧一天到晚地在胡說八道,但剛才有一句話還是中了他。那就是,若那子對誰了真,就定然對那人言聽計從。反過來也是一樣的,就好比蕭蓉,三天兩頭同他父親不對付,不過就是因為心裏本的是另一個人。
想到這裏,他停了下來,轉頭向澹園方向。茂林掩映裏,遠遠能看到那小樓的飛簷被暮牽長,漸漸模糊於紅塵裏。半敞的軒窗前,曾經有一個,在那窗前的書案前寫下幾個字,“蹊樓”。
而此時臨窗的書案上隻臥著一隻慵懶的黑貓,半瞇著眼睛,似睡非睡。
“你說說你,怎麽這麽饞呀?老鼠就這麽好吃嗎?澹園裏沒有老鼠吃麽,為什麽非要去書院裏?你說現在怎麽辦?”
二敏的耳朵了,仍舊沒睜開眼,仿佛對於主人的數落從左邊耳朵進去,又從右邊耳朵出去了。
貓是想不出辦法的,還隻能靠自己。
這辦法在見澹園的泥瓦匠來刷牆壁的時候靈乍現了出來。
二敏捉了幾隻老鼠回來,又去尋了漆匠買了一壺白漆。在二敏捉來的老鼠裏挑挑揀揀了幾隻個頭和韓昭的老鼠差不多大小的,投進籠子裏,忍著口的不適給老鼠刷上白漆。最後想起韓昭說那玉樹的耗子,肚皮上有一撮黑,又調了墨刷了幾黑。
飛狗跳地弄了一整日,從那幾隻老鼠裏挑了隻看起來最有可能魚目混珠的拎著去了書院。
這日書院休沐,不學子都會下山吃喝玩樂,不到子時是不會回去的。瞧那人通氣派,也不像是個苦心向學的,十有八九不會在學舍裏呆著。心虛得很,並不十分想遇到他。準備把老鼠給黃嬸子,請黃嬸子送給他。
打定了主意,清辭拎著老鼠出門了。澹園外頭的山路上行人絡繹,車馬粼粼。進了書院,黃嬸子正在摘地裏的小白菜,瞧見了喜上眉頭。“我的姑娘,你真是來得巧了!上回你做的那碗麵,快教教嬸子,是怎麽做的?”
清辭本就有求於,見能幫上些許,便放下籃子,洗手教做麵。
等忙完了,黃嬸子才想起問,“姑娘來有事兒啊?”
清辭點點頭,“是有些東西,想托嬸子遞一下。”
黃嬸子幹了手,“是這個籃子?”說著就要看。清辭嚇得衝過去捂住籃子,耳朵尖都紅了,“嬸子,這裏麵的東西不能看的。”
黃嬸子見麵了意,徹底會錯了意。哈哈一笑,“行,嬸子懂了,不能看的。快說說,東西要給哪位公子送去呀?”
清辭被這樣一問,有點傻了,竟然忘了問那人的姓名了。
想了想道:“就是長得很好看,這麽高,也不怎麽笑,像是人人都欠了他的錢似的。他邊還有一個小廝,長得秀氣,話又多。哦,我想起來了,那小廝眼尾有一顆紅痣。”
雖說白鷺書院學子近百人,但黃嬸子在書院做了十多年了,自然對每一個人都十分悉。這麽一說,黃嬸子立刻就想起來是誰了。“姑娘說的是韓世子吧?”
原來他姓韓,還是世子。果然是富貴多紈絝啊。既然那小廝說過那老鼠是見過龍的,倒也對的上。
清辭點頭,卻也不確定,“應該是吧。”
“什麽應該,肯定就是他們。那世子主仆出了名的難纏。喏,想起來了,這碗麵,就是他們要的。這樣吧,他們上午出門了,說是午時回來用麵。”黃嬸上下一打量,清辭今日一蛋青直綴,做了年打扮。眼睛一轉,“姑娘不如替嬸子跑一趟,把這麵送到他房裏去?”
黃嬸打心底喜歡這姑娘,又上了年紀,自然而然有了做的癖好。何況這一對湊在一,別的不說,養眼那是真養眼。又想起田嬸也曾抱怨過,怕姑娘議不上好人家。想來這一對私下裏是認識的,那不如幫一把。
清辭沒聽出人之的意圖,既然韓昭不在,那就送過去吧。
問了門牌,清辭提著東西往學舍裏去。邊走邊找,記得黃嬸子的代:學舍在二門兩側,東西各有南中北三院。韓昭的學舍在東中齋。
清辭頭一回進書院,隻見樓閣巍峨,講堂開闊,令人心生向往。庭中一棵桂樹,聽說是書院建之初,一位鄉紳所贈的百年丹桂,取得是“蟾宮折桂”的好意頭。清辭雖然對書院十分好奇,但因心中有事,沒敢細瞧,邊走邊尋韓昭的學舍。
快到秋闈了,今年的考生大都了京,還未京的便在閉門讀書,而不參加舉式的大都趁著休沐下了山,學舍裏一片寧靜。
尋到了東中齋,按著黃嬸子的代,尋到了韓昭的學舍。敲了敲門,無人應門,手一推,門開了。韓昭果然不在學舍裏。清辭放下了心,先把麵從食盒裏拿出來,在桌上擺正。然後把裝老鼠的提籃也放到了顯眼的位置,這樣那人一回來就能看到“白”老鼠了。
清辭擺好了東西正要離開,卻瞥見靠窗書案上的鎏金籠子。那籠子造型十分獨特,記得在那本《魯工拾》裏似乎記載過這麽一個籠子。看書時便是讚歎世間怎麽會有如此巧華麗的東西,如今見到實便忍不住多看一眼。
籠子十分,裏麵有兩個食盒,鋪了一層雪白的棉絮。原來真是有兩隻老鼠呀。可現在籠子裏空空如也,看來真是老鼠丟了。不腹誹,這人真的好奇怪呀,竟然喜歡養老鼠。
這一點好奇心多看了他房間兩眼,靠牆的長幾上有隻極的天青荷葉筆洗。日日同書打道的人,對於文房四寶也有著天然的親近喜。走過去一看,筆洗裏竟然養著一隻極小的烏。
清辭失笑,真是暴殄天。筆洗旁邊的還有隻琉璃盒子,上麵罩著細的網,探頭一看,竟然是隻蝘蜒。
清辭怕這些冷而無皮的東西,上皮疙瘩起了一層,忍不住了手臂,驅趕冒出來的寒意。這人怎麽這麽奇怪,像話本子裏的怪人。還是趕快走吧!
轉,隻是一掃眼的功夫見枕頭下出的半本書。那書的樣子太悉,不由得心中一跳。疾走過去拿起來一看,竟然是《綺合集》的中卷!
清辭還沒來得及細翻,門卻被打開了。
“什麽人!”平寧一進來就看到一個人影,大喝一聲,躲到了韓昭的後。
清辭早忘了旁的,拿著書快步走到韓昭麵前,“原來是你了書!”
平寧直道不好,但韓昭卻麵無表地垂目看了書又看了看,“紀姑娘擅自闖我的學舍,就是來書的?”
清辭口拙,“我不是來書的。我是來送老鼠和麵的。可這本書是鴻淵閣的,我們閣裏前陣子遇了賊,丟了這卷書……”
“笑話,要書哪本不能,非這一本?這本書是我母親的。何況,你有什麽證據說這本書是你的?”
“不可能……”清辭不如他厲害,每次都被他截斷話。
“平寧,告訴,我母親是誰。”
平寧真佩服他家世子顛倒黑白的手段,但此時也隻能強清了清嗓子,“我,我們夫人是熙和長公主。長公主家有一卷,你,你沒聽說過嗎?”
清辭遲疑起來。聽說過的。除了曬書那日過這本書,說起來本沒有仔細看過這書。紀言蹊又特別書,閣裏的書並沒有鈐蓋藏書印章,是以無法分辨到底是不是鴻淵閣的那一本。聽他這樣篤定,心裏便沒了把握。
韓昭沒再理會,徑直走到盆架邊淨手,然後回到桌邊,看到桌上的麵,拿了筷子吃了起來。
清辭踟躕地拿著書,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場麵有點冷,平寧隻好心虛地同搭訕,“姑娘,你找到我們爺的老鼠了?”
清辭被他這樣一問,就有些慌了——都快把老鼠的事兒給忘了……
攥著書不肯放。鴻淵閣的那一本找不到,早晚三叔公會發現。並不是怕被責罰,隻是三叔公越發不好了,隻是怕他氣生病。書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既然他有這本書,那不如借去影刻然後再慢慢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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