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人跟清辭說過這些,覺得有趣,像在茶館裏聽人家說書,聽得津津有味,“還有呢?”
“還有就是,想和那個人無時無刻不在一起,想嫁給他過日子。這樣的人,有嗎?”
“過日子?”
“對啊,就像澹園的田叔田嬸,白天一起幹活、一起吃飯,晚上一起睡覺——心上有這樣的人嗎?”
清辭咬著去想,想和大哥哥在一起,也會總想起大哥哥。是想和大哥哥一起吃飯、讀書、玩樂,可到了晚上不想和大哥哥睡在一起,因為睡相太壞——那這個就不能算。
清辭搖搖頭,“沒有。”
平寧說得口幹舌燥,差點就想直接問一句“你喜歡我們世子嗎”,可還是忍住了。好吧,也不能說沒有任何進展,起碼知道這孩沒有心上人。
清辭想了想,“我不想親,不想離開澹園。我要照顧三叔公,要在澹園照顧那些書。”
平寧抱著著下盯著看,覺得世子前途堪憂啊。
馬車不疾不徐地到了京裏已經是掌燈時分了。車停在了太和客棧,這地方是京中聞名的高檔客棧,對麵便是京數一數二的酒樓滄浪苑,食宿俱佳,離公主府也近。
此時大街上仍舊喧囂有聲,各個商鋪都點上了燈籠。有些酒樓二樓的廊子裏,濃抹豔妝的酒娘正在吆呼喚客。鶯聲燕語,一派繁華錦繡。
清辭下了馬車,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平寧見狀,指著滄浪苑道:“那裏頭有不好吃的,姑娘要是想吃什麽,他們送過來。”
清辭本以為翰林街的天香樓就已經很奢華了,沒想到京中景象竟靡麗至此。搖搖頭,笑意盈腮,“果然是見了世麵。這樣的景況在書上也讀過,隻是沒想到親眼所見,會如此……”震撼。方相信,凡事紙上得來終覺淺。
平寧同清辭了客棧,店也是燈燭熒煌。有店夥計上來招呼,平寧早定了間上房,報上了名姓,店夥計領著兩人上了樓。
推開門,是間寬敞的套間,早有兩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頭在房裏候著。
那兩個丫頭約莫不過十三四歲的景,見平寧進來,都迎上來笑著行禮:“平平姐姐安好。”
平寧皺起了眉頭,“別沒大沒小的,過來見過紀姑娘。這幾日,你們可要仔細伺候著,否則下回不給你們帶玉蓉齋的胭脂水了。”
兩個丫頭是臨時從衛國公府的大管事家裏借來的,一個綠蘿,一個香蘭。都是一直服侍大管事家姑娘的,懂事、手巧、。
平寧對著清辭道:“姑娘有什麽事就吩咐們做,夜裏們就守在外間。這裏天子腳下,治安也好,你別害怕。奴才要先回趟府裏向我們爺複命,爺說了回頭帶姑娘上街玩去。”
平寧臨走前又替清辭了點心,不多時又有夥計送了熱水進來。綠蘿、香蘭伺候著清辭洗了澡,清辭正要換,綠蘿卻拿了一套嶄新的男子的衫,“世子說了,讓我們伺候姑娘穿這套。”
清辭並不挑揀,隨們擺布。本以為隻是隨便穿上了事,但兩個丫頭人不大,被調教的手卻巧。用白綾子給纏了方才替梳頭,戴了小冠。清辭從沒束過,乍一綁上,還有些不過氣。
等到打扮完,銅鏡子裏一看,活生生的一個俊俏年郎。
兩個丫頭上下打量,看個不停,笑著讚歎,“姑娘這樣出去,不知道要迷死多郎呢!”
清辭平常也穿男裝,隻是從沒這樣仔細收拾過。忽然想起,韓昭說過會讓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扮男裝。兩廂一比較,向前的打扮,真就是隨便穿了男子服的孩子。清辭也很喜歡這裝扮。這邊剛收拾好,那邊平寧就在外頭敲門,“紀姑娘,你收拾好了沒有?”
綠蘿應聲打開門,“好了好了,平平姐,快看姑娘好不好看?”
韓昭正在廳裏坐著喝茶,紀清辭頭回京,就像親戚家的孩子來做客,他這做長輩的,總要領著出來玩玩,見見世麵。
一杯茶見了底,又自斟了一杯。拿起杯子,忽見樓梯口閃現一位眉目如畫的年郎。茶到了邊便停住了。因為容貌出眾,所以才想著給做男裝打扮,出去玩時也方便些。誰想到男裝一穿,竟也別有一番幽豔。
他結聳了一下,挪開眼睛,垂頭把手裏的茶一口喝了。
平寧領著清辭到了韓昭旁邊,著嗓子蹲了個萬福,“爺,紀姑娘都收拾妥了。”
韓昭抬眼看了平寧一眼,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這妝容,糙得簡直沒眼看了。他“嗯”了一聲,手點了點桌子示意清辭坐下,“路上累不累,了吧?”
清辭道:“路上還好。平、平平姐姐照顧得很周到。也不怎樣,剛才吃了一些油鬆餅和冰湃果子。”
“那是吃著玩兒的玩意兒,也不能正經當頓飯。你難得來趟京,我領你去吃點好的。”韓昭說著站起。
出了太和客棧,三人就到了對麵滄浪苑。此時正是人聲鼎沸生意最興隆之時,宮燈齊燃,不辨晝夜。還有的客人請了小優兒在唱小曲兒助興,觥籌錯,好不熱鬧。
清辭邊走邊看,不自就走得慢了。韓昭在京中識人太多,本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多做停留,但見看什麽都稀奇,便也放慢了腳程等著慢慢看。
平寧先前訂了一間雅間,店小二領著幾人上了二樓。剛到了門前,還沒走進去,迎麵聽見一聲大,“韓元華,果真是你啊!”
聽到這個聲音韓昭就頭疼,果見晏璟三步並做兩步到麵前,“你可真不夠朋友,回京也不打個招呼。”餘看見他旁裝的平寧,奇道:“咦,怎麽帶著丫頭逛大街了,你那小廝呢?”他這一探頭,沒看到小廝,卻看到了紀清辭。
晏璟手中的扇子一合,扇柄往掌中一敲,“這,這位小公子是?怎麽這麽眼?”
清辭認得這位是總同韓昭在一起的,便笑著頷了頷首。韓昭一側將清辭遮了個大半,順手把推進了雅間。平寧心有靈犀,後腳跟著清辭進去,然後隨手把門一關。
……
這閉門羹吃的。
晏璟張口結舌地了閉的房門,又看了看麵無表的韓昭,半晌才回過神,扇子指著門,“那個,那個不是……”
既然被他瞧見了,索不遮掩,省得他糾纏不休。韓昭雙指一夾他的扇子,往旁邊一帶,“對,就是。”
“原來如此……”晏璟頓時很有深意地笑起來。
“原來怎樣?我母親辦了乞巧會,邀了來,我不過盡盡地主之誼。小侯爺一個人來吃飯?倒是有雅興。”
聽他這樣一說,晏璟想起來那邊還有一屋子狐朋狗友呢。“哎呀,冰飲子喝多了,我要去更了。好好,回頭再跟你說。”說著捂著肚子往走廊盡頭去了。
清辭在雅室興致盎然地看完了房陳設和牆上字畫,然後推開窗。外頭正是繁華街市,燈火熒街。韓昭進來後也沒出聲打擾,由著托腮著外頭。不多時,夥計已經擺滿了飯菜,這才招呼吃飯。
看到滿滿一桌菜,清辭咋舌,“韓公子,這麽多菜,咱們也吃不完呀。而且大部分是葷食,你知道我不能吃葷的。”
韓昭不耐煩在這種事上多費口舌,抬了下手示意坐下。平寧燙幹淨碗筷擺到清辭麵前,代他家世子把話說了:“我的姑娘啊,你人都不在澹園了,還講那許多規矩?你過兩日才回去,這幾日想吃什麽吃什麽,反正不讓你帶著葷腥氣回去就了。”
清辭抿了抿,飯菜澤人,是香氣就人舌下生津。
韓昭揚了揚下頜,平寧會意,夾了菜到清辭的碗裏,“紀……那奴才就你公子了啊?”
清辭覺得有趣,笑眼如弦月,“好啊!”
“紀公子,你嚐嚐蒸鰣魚,可是這滄浪苑一絕。你難得來一趟,不吃多憾啊。況且山高皇帝遠的,你是在澹園管書,又不是去做姑子,是不是?”
韓昭被平寧那拿腔拿調認真裝丫頭的勁頭弄得吃不下,又怕放了筷子那孩子也不好意思吃,便陪著夾了幾筷子菜。
平寧一個勁兒給清辭讓菜,說話間麵前的碗裏已經堆積如山了。清辭哪裏吃得了這許多,忙掩了碗,“謝謝你了,夠了夠了,我吃不下的。”
旁人的好意從來舍不得辜負,認認真真把碗裏的飯菜都吃下去了。韓昭在一旁以為是吃,也開始往碗裏夾菜,“你嚐嚐這個木樨銀魚,你嚐嚐這個木瓜漿,你嚐嚐這個……”
清辭吃到後來快要哭出來了,這是讓菜嗎,簡直就是喂小豬呢。可也不是豬啊。隻覺得腹中飽脹,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可韓昭還在樂此不疲地往碗裏夾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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