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不對，合合理，但這種合理隻是對您顯示給外界的戰略而言。”破壁人彎下腰，把湊近了泰勒的耳朵，用更低的聲音繼續說，“但在您的真實戰略中，況稍有變化：如果這支太空神風特攻隊或太空基地組織真的建立起來，那他們不會被部署到您的球狀閃電艦隊中，而是為地球主力艦隊的一部分，當然，您更希能為全部。”

泰勒最後的希破滅了，他已經知道後麵將要發生的一切，並選擇了沉默，此後，他真沒必要再說什麼了。

但破壁人卻一直說下去，他的吹到泰勒耳的風沒有一點兒熱度，像是從幽靈那裡吹來的，帶著一墳墓的味道，“您的球狀閃電艦隊不需要那樣的戰士，因為這支艦隊最終要攻擊的本就不是三艦隊，它的攻擊目標是地球主力艦隊。”

泰勒繼續沉默，麵部像石像般堅，他在等著劊子手的屠刀。

“在接近末日之戰的某一時刻，當地球艦隊嚴陣以待，準備出擊時，將發生一次超級太空珍珠港事件，這次毀滅的襲擊將來自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的方向，來自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的人。宏原子聚變的芒將在太空軍港中亮起，其聚變能量之高，看上去像無數個太，就在這些藍的太中，地球主力艦隊灰飛煙滅，化作無數量子幻影消失在太空中。這時，您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支呈宏觀量子態的地球艦隊。用大眾更容易明白的話說：你要消滅地球太空軍，讓他們的量子幽靈去抵抗三艦隊。您認為他們是不可戰勝的，因為已被摧毀的艦隊不可能再被摧毀，已經死去的人不可能再死一次。”

屠刀落下，泰勒仍沉默著，但他在神上已首異。

“所以，您所尋求的自我犧牲神，不是在與主的戰爭中發揚，而是保證那些太空軍人在被自己的人類同胞殺死後，其量子鬼魂仍能忍辱負重，仍以拯救地球文明為己任，繼續完那些本應由活著的他們完的使命。您最初並沒有計劃對主力艦隊進行最後的突然襲擊，您想讓太空戰士們自願借助於宏原子，與他們的戰艦一同化為量子態。但在周遊世界後，您對現代人類的獻神徹底失了，於是產生了這個極端的戰略計劃。設想襲擊之後，隻要量子艦隊的一部分能夠作戰，且其餘部分不與人類為敵，勝利也是有希的。不過我認為，這希不大，您是在冒一個大險。但是，按照麵壁計劃的原則，在這場戰爭中，冒險才是最安全的。”

破壁人直起，離開了泰勒，踱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麵的花園，他吹到泰勒耳的地獄之風消失了，但那寒氣已經浸泰勒的全。

“坦率地說，泰勒先生，作為麵壁者您是不合格的。在戰略欺騙領域，諾曼底登陸是你們最後的輝煌，以後，國強大的力量使它的領導者們失去了很多東西，包括戰爭謀略所需的詭和詐，因為你們不再需要這些。當麵對力量比你們強大的敵人時，這種能力也無法恢複，您的戰略缺曲折和誤導，也缺欺騙的陷阱，過分直白，所以，您為了第一個被破壁的麵壁者。”

泰勒想說什麼，但結了，沒有說出來。

“但，泰勒先生，您並非一無是，您有一點讓我很吃驚：毅然決然地拋棄了現代社會的道德基石，而且在整個行過程中堅定不移。這不容易，我表示欽佩，但同時也要提醒您：您這是在謀殺。”

破壁人從窗前轉過來，他那剛才還蒼白病態的臉上浮現出神煥發的紅暈，他對著泰勒張開雙臂，“好了，我完了，泰勒先生，人來吧。”

泰勒終於說出了一句話：“你走吧。”他說這話時似乎沒，臉仍像一尊石像。

破壁人彎下腰，揮禮帽行了一個舊式禮，“謝謝您，先生，謝謝您給了我後半生，在餘生裡，我會不斷回憶起今日的幸福，再見。”

當破壁人拉開門時，泰勒又用僵的聲音問：“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又怎麼樣？”

破壁人回過頭來，再次表現出那種劊子手的溫，“不會怎麼樣的，泰勒先生，不管地球艦隊是坍態還是量子態，不管人類太空戰士是活人還是量子幽靈，主都不在乎。”

聽完泰勒的敘述，羅輯久久無言以對。

當一個普通人與他們流時，總是時時想到：他是麵壁者，他的任何一句話都不可信，這種暗示造了一種流障礙。而當兩個麵壁者流時，這種暗示同時存在於雙方的意識中，使得流的障礙相當於前者的平方。事實上，在這種流中，雙方的任何一句話都沒有意義，因而使得整個流也失去了意義，這就是以前麵壁者之間沒有私人往的原因。

“您怎麼評價破壁人的分析？”羅輯問，其實發問隻是為了打破沉默，他立刻意識到這種問題沒有意義。

“他猜對了。”泰勒說。

羅輯言又止，說什麼呢？有什麼可說的？他們都是麵壁者。

“這真的是我的戰略。”泰勒接著說，他顯然有強烈的傾訴需求，並不在乎對方是否相信，“當然還於很初步的階段，僅從技上說難度也很大，關於量子態的人如何與現實發生作用，以及他們如何通過自我觀察實現在現實時空中的定點坍，都是未知。這些需要實驗研究，但用人做的任何這類實驗都屬於謀殺，所以不可能進行。”

羅輯說：“在球狀閃電研究的初期，曾有一些人變量子態，你是否能設法與他們取得聯係？”他心想：沒意義也說吧，就當是在做語言。

“我當然試過，沒有功，那些人已經多年沒有任何消息了。當然有許多關於他們的傳說，但每一個最後都被證明不真實，他們似乎永遠消失了，這可能同理學家所說的概率雲發散有關。”

“那是什麼？”

“宏觀量子態的概率雲會隨著時間在空間中擴散，變得稀薄，使得現實中任何一點的量子概率越來越小，最後概率雲平均發散於整個宇宙，這樣量子態的人在現實空間中任何一點出現的概率幾乎為零……當然，還有許多其他理論和技問題，我都期能在這四個世紀中逐漸解決，不過現在從敵人對這項計劃的態度來看，這一切可能都無意義，不理睬是最大的輕蔑。但對我最大的打擊並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羅輯覺自己是一個無意義的對話機。

“破壁人出現後的第二天，網上就出現了對我的戰略的全麵分析，有上百萬字的資料，其中有很大部分來自於智子的監測信息，引起了很大轟。前天，pdc為此召開了聽證會，會議做出的決議是這樣的：麵壁計劃絕不能存在傷害人類生命的容，如果我的這項計劃真的存在，那計劃的執行者就犯了反人類罪，必須得到製止，相應的麵壁者也將到法律的製裁。你聽聽，他們用了反人類這個詞，這個詞在這幾年用得越來越多了。決議最後說，按照麵壁計劃的基本原則，目前外界出現的證據可能是麵壁者戰略欺騙的一部分，並不能證明該麵壁者確實製定並在執行這樣的計劃，所以我不指控。”

“我也是這麼想。”羅輯說。

“但我在會議上聲明，破壁人的分析是準確的，把地球艦隊量子化確實是我的戰略，我請求依照國際法和本國法律得到審判。”

“我能想象到他們的反應。”

“pdc值主席和所有常任理事國的代表都看著我，出對麵壁者的微笑，主席宣布會議結束。這群雜種！”

“我知道那種覺。”

“我當時完全崩潰了，一下衝出會場，衝到外麵的廣場上大：我是麵壁者弗雷德裡克·泰勒！我的破壁人已經功揭穿了我的戰略！他是對的！我要用球狀閃電消滅地球艦隊！我要讓他們變量子幽靈去作戰！我要殺人！我反人類！我是魔鬼！你們懲罰我，殺了我吧！”

“泰勒先生，這麼做無意義。”

“廣場上一大群人圍著我看，在他們的眼神裡，孩子出幻想，中年人出崇敬，老人出關，他們的目都在說：看啊，他是麵壁者，他在工作，世界上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看啊，他做得多麼好，他裝得多麼像啊，敵人怎麼可能探知他的真實戰略呢？而那個隻有他知道的、將拯救世界的戰略是多麼多麼的偉大……啊呸！這群白癡！”

羅輯終於決定保持沉默，他對泰勒無言地笑笑。

泰勒盯著羅輯，一笑意在他那蒼白的臉上漾開來，終於發展歇斯底裡的狂笑，“哈哈哈哈，你笑了，對麵壁者的笑，一個麵壁者對另一個麵壁者的笑！你也認為我是在工作，你也認為我裝得多麼像，認為我在繼續拯救世界！哈哈哈哈，我們怎麼會被置於如此稽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