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空間”號和“萬有引力”號開始退出四維碎塊的航行，隨著減速的啟，飛船上出現了由船尾向船頭的重力。關一帆和兩艦的科學軍們抓最後幾天時間對四維空間進行觀測研究，他們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待在四維中，這一方麵是由於工作需要，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三維的狹窄和幽閉越來越讓他們難以忍。

在減速開始後第五天，突然，所有四維的人都在一瞬間回到了三維，他們都不是經由翹曲點回來的。從飛船的電磁輻檢測係統得知，兩艦上已經沒有一個翹曲點了。

“藍空間”號和“萬有引力”號退出了四維碎塊。

這有些出乎意料，因為按照計算，還應該有二十多個小時才能退出四維碎塊部。提前退出的原因可能有兩個，一是碎塊在與兩艦退出的相反方向加速了，一是碎塊本在小。人們都相信是後者，除了觀測數據外，他們都記得“魔戒”的那句話：

海乾了魚就要聚集在水窪裡，水窪也在乾涸，魚都將消失。

兩艦編隊最後停泊在四維與三維空間的界附近，這裡是安全的。

四維碎塊的邊緣是無形的，眼前的太空一片空曠，像深潭中的水麵一般平靜。銀河係的星海一如既往地發出燦爛的銀，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在不遠的前方另一個維度上，藏著巨大的。

但人們很快觀察到一種奇怪且壯觀的現象：在前方的太空中，常常出現一些發亮的長線，那些線很細，在出現之初十分筆直，眼看不出寬度，長度在五千到三萬千米之間。它們都是突然出現的，開始會發出藍，然後彩漸漸變紅，筆直的線也開始彎曲，並中斷許多小段，最後消失。經觀測發現，這些長線都出現在四維碎塊的邊緣，仿佛有一支無形的巨筆，不斷地在太空中標示出四維與三維的界線。

無人探測飛向長線出沒的太空區域，有一次僥幸在近觀察到長線出現的景。當時探測距長線隻有一百多千米，近到用普通焦距就能看出線的寬度。長線一出現，探測就全速向它飛去，到達時線剛剛彎曲消失。在那一區域，檢測到富的氫和氦元素，還有許多重元素塵埃，主要是鐵和矽。

通過對觀測數據的研究，關一帆和科學軍們很快得出結論：這些長線是進了三維空間的四維質，由於碎塊的小，它們進了三維太空，瞬間衰變三維質。這些進三維空間的四維質在四維空間的積都很小，但它們在第四維度的部分變三維，積驟然增大，且呈直線狀展開。據計算，一塊在三維投影的質量隻有幾十克的四維質，三維展開後可以形一條上萬千米的長線。

現在，兩艦麵對這樣一個事實：按照四維碎塊邊緣後退的速度，在二十天左右，“魔戒”將進三維太空！兩艦將等待目睹這一宇宙奇觀，反正現在他們有的是時間。以前方不斷劃出的長線為標誌，兩艘飛船謹慎地向前推進，與後退的碎塊邊緣保持著同樣的速度。

在接下來的十幾天裡，關一帆沉浸在思考和計算中，科學軍們也在熱烈討論。最後大家一致同意，按現有的理論理學，無法對四維碎塊進行太多的理論分析，但經過三個世紀發展的理論至能夠做出一項與現實相符的預測：於宏觀狀態的高維度會向低維度跌落，就像瀑布流下懸崖一樣，這就是四維碎塊不斷小的原因：四維空間都跌落到三維。

那個丟失的維度並沒有消失，它從宏觀蜷到微觀，為蜷在微觀的七個維度中的一個。

用眼又能夠再次看到“魔戒”了，這個自稱是墓地的存在即將在三維宇宙中毀滅。

這時，“藍空間”號和“萬有引力”號同時停止前進，並後退了三十萬千米，因為“魔戒”進三維太空時，在維度跌落過程中將放出巨大的能量，這也是之前出現的那些長線發的原因。

二十二天後，四維碎塊的邊界退過了“魔戒”。在它進三維太空的那一瞬間，宇宙仿佛被攔腰斬斷，長長的斷口發出炫目的強，如同一顆恒星被瞬間拉一條線。當芒黯淡一些後，一條橫過整個太空的長線顯現出來，從飛船上看不到它的頭和尾，像上帝在宇宙的繪圖板上比著丁字尺從左到右畫了一道。據測量，這條把可見的宇宙分兩部分的線，其長度接近一個天文單位，約一億三千萬千米，幾乎可以把地球和太連接起來。與以前出現的那些長線不同，這條線即使從幾十萬千米外仍能看出其寬度。長線發出的由藍白變紅，然後漸漸黯淡下去，線本也變得寬散彎曲，由一條筆直的長線變一道塵埃帶，彎彎曲曲不見首尾。它自已經不發，但浸了星海的芒，變寧靜的銀灰。兩艘飛船上觀看的人們這時都有一個奇怪的印象，覺塵埃帶看上去很像宇宙背景上的銀河係，剛才發生的仿佛是一次對銀河係的宏大攝影，閃燈閃過後，拍下的照片在太空中漸漸顯影。

看著這壯麗的景象，關一帆有些傷，他想起了自己送給“魔戒”的生態球，它隻擁有了那個禮不長的時間。在三維展開的一剎那，“魔戒”部的所有四維結構都被完全破壞，這是一場最徹底的毀滅。四維碎塊中其他那些已經死去或仍活著的飛船，最終也都無法逃這樣的命運，在這廣闊的宇宙中，它們隻能在四維碎塊這個小小的角落中存在。

一個巨大而黑暗的。

“藍空間”號和“萬有引力”號派出多艘太空艇前往塵埃帶，除了考察外，還想看看能不能收集一些有用的資源。“魔戒”三維化以後都變很普通的元素，大部分是氫和氦，從中有可能得到核聚變燃料。但塵埃中的這兩種元素都呈氣態，擴散很快，沒有收集到多。另外還有一些重元素，可以采集到一些有用的金屬。

現在，兩艘飛船應該考慮自己的未來了。由“藍空間”號和“萬有引力”號共同組的一個臨時委員會宣布，兩艘飛船上的任何人都可以做出選擇：隨兩艦繼續航行或返回太係。兩艦將裝配一個獨立於兩艦的冬眠艙，並把兩艦上七臺聚變發機中的一臺用於推進它，決定返回的人將乘坐這艘臨時裝配的飛船，在冬眠中返回太係，航行時間預計為三十五年。兩艦將用中微子通信通知地球冬眠飛船的軌道參數，以便在它到達太係時進行接應。為了防止三世界借此偵測到兩艦的位置，與地球的聯係將在冬眠飛船起航一段時間後再進行。如果地球方麵能夠在飛船到達太係前派出接應飛船協助減速的話，加速段就有更多的燃料用於推進，返回的航程可以短至十幾年。

如果那時還有太係和地球的話。

隻有兩百多人選擇返回，其餘的人不想回到那個正在走向毀滅的世界，決定隨“藍空間”號和“萬有引力”號繼續航行，飛向未知的太空深。

一個月後，兩艦編隊和冬眠飛船同時起航，各自飛向不同的方向：冬眠飛船沿來路返回太係，“藍空間”號和“萬有引力”號則計劃繞過四維碎塊，然後再確定一個新的目標星係。

聚變發機的芒照亮已經稀薄的塵埃雲帶，將它映了金紅，像地球溫馨的晚霞，使所有的人，回家的和遠行的，都熱淚盈眶。麗的太空晚霞很快消失，永恒之夜又籠罩了一切。

人類文明的兩粒種子繼續向星海深飄去，不管命運如何，一切總算又開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