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怎麼做？！”程心口而出。

智子把目從羅輯上移開，搖搖頭，慢慢地給他們添上茶，“再沒有什麼能告訴你們的了，真的沒有了，永遠沒有了。”

“茶道談話”給在等待中乞討希的人們出的無數雙手裡放上了一點兒東西：有可能向宇宙發布避免黑暗森林打擊的安全聲明。

《時間之外的往事》（節選）

宇宙安全聲明——孤獨的行為藝

“茶道談話”發布後，所有的人都在思考如何發布安全聲明。上至世界科學院，下至小學生，都在冥思苦想，提出了無數方案。全人類一起腦子全力解決一個問題，這在人類曆史上還是第一次。

人們很快發現，安全聲明是一個越想越深的謎。

所有的發布方案大致可分為兩大類：聲明派和自殘派。

聲明派的設想很簡單，就是向宇宙廣播聲明，宣布地球文明是安全的。這一派主要致力於研究聲明的表達方式。不過在大多數人看來，這個想法近乎弱智，不管表達方式多麼妙，在這個冷酷的宇宙中，真會有“人”相信嗎？況且，安全聲明需要的是宇宙中的無數文明全部相信。

自殘派占主流，他們的理論認為，安全聲明的容必須是真實的，這就意味著聲明包括“說”與“做”兩部分，而“做”是重點，人類必須為在黑暗森林中的生存付出代價，把地球文明變確實安全的文明，直白說就是文明的自殘。

大多數的自殘方案都著眼於技，主張人類主退出太空時代和信息時代，建立一個低技社會，比如19世紀末的電氣和燃機社會，甚至農耕社會。考慮到世界人口的急劇下降，這個方案是可行的。這樣，安全聲明就變了低技聲明。

自殘派中還出現了極端想法：智力自殘。使用某種藥或腦科學技降低人類的智力，並在基因水平把這種低智力在傳上固定下來，低技社會自然就實現了。這種想法其實是走向極端的技自殘，讓大多數人厭惡，但仍廣為流行。按照這種設想，安全聲明就是弱智聲明。

還有許多其他思，比如自我威懾派，主張建立某種自我威懾係統，一旦啟即離人類的控製，係統如果監測到人類的不安全行為，則啟毀滅機製。

這是一場想象力的盛宴，無數的方案中，有的巧，有的奇特，也有的像邪教般恐怖和邪惡。

但所有這些方案都沒抓住安全聲明的實質。

智子指出，黑暗森林打擊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隨意，打擊的發起者不對目標進行近距離探測。在已經提出的所有方案中，人類隻是在表演著沒有觀眾的行為藝，不管做得多麼誠心，除自己外沒人能看到。退一萬步說，即使真有某些慈父般的文明對地球進行近距離探測，甚至在地球和太係中安裝類似於智子的長期監視係統，它們也隻占宇宙中億萬文明的極小一部分。在大多數宇宙文明的眼中，太隻是無數年外一個暗弱的點，沒有任何細節特征，這是宇宙黑暗森林狀態的基本數學結構。

曾經有過一個天真的時代，那時科學家相信，能夠通過遠距離觀測發現遙遠恒星係中存在的文明跡象，比如探測行星大氣中氧氣、二氧化碳和水的吸收譜，以及文明發出的電磁輻等，甚至提出戴森球跡象這類異想天開的猜測。現在知道，這是一個所有文明都在藏自己的宇宙，如果一個恒星係從遠方觀察沒有任何智慧跡象，可能是因為它真的於蠻荒狀態，也可能是那個星係中的文明已經的標誌。

安全聲明實質上是一種宇宙廣播，並且需要所有的聆聽者都相信它的容。

有一顆遙遠的星星，是夜空中一個約可見的點，所有隨便了它一眼的人都說，那顆星星是安全的。這就是宇宙安全聲明。

一件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

還有一個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謎：為什麼智子不告訴人類如何發布安全聲明？

幸存的三文明對人類進行技封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宇宙廣播以後，兩個世界都麵臨著來自整個銀河係甚至全宇宙的敵意，相互間都不再是對方的重大威脅，也無暇顧及彼此。隨著三艦隊在茫茫太空中漸行漸遠，兩個文明間的聯係也漸漸變得細若遊。但有一個事實是三和地球人都永遠不會忘記的：目前所有這一切的源都在於三世界，是他們首先對太係發起侵，是他們試圖滅絕人類並幾乎功。如果地球人類在技上取得飛躍，複仇是不可避免的，最有可能的複仇對象就是幸存的三人可能找到的新家園，而這種複仇可能在地球文明被黑暗森林打擊摧毀之前就完。

但安全聲明不同，如果這種聲明能夠使全宇宙都相信地球是安全的，那地球對三文明也是安全的，這難道不正是三世界希看到的？

儘管對發布真正的安全聲明的途徑沒有任何線索，所有嚴肅的研究都隻是進一步證明了它的不可能，但公眾對儘快發布聲明的願不可遏止，雖然大多數人都知道已有的那些方案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但還是不斷有人進行嘗試。

有一個歐洲的民間組織試圖架設超大功率電波發天線，想通過太放大功能廣播他們編製的安全聲明，很快被警方製止。太係中的所有水滴早在六年前就已全部撤走，對太放大功能的封鎖也已經解除，但這種發還是很危險的，可能提前暴地球文明的坐標。

還有一個名為“綠拯救者”的組織，在全球擁有幾百萬員，主張人類通過退回農耕社會向宇宙發布安全聲明。該組織中的兩萬多人又回到了澳大利亞，在這個大移民後重新變得空曠的大陸上，開始建立一個示範型農耕社會。“綠拯救者”在澳大利亞的農耕生活被不間斷地全球直播。這個時代已經找不到傳統農，隻好由讚助者為他們專門製造。澳大利亞的可耕地很，全部用於種植昂貴的高檔農作，他們隻好在政府指定的地塊自己開荒。不過，集勞隻持續了不到一個星期就沒人再乾了，這倒不是因為“綠拯救者”的人懶惰，僅憑熱他們也能維持一段時間的勤勞，而是因為現代人的素質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雖在韌和靈活方麵優於過去的人，卻不再適合單調重複的力勞，更何況人力開荒在農業時代也是一項很繁重的勞。在“綠拯救者”的領袖表達了對自己農民祖先的敬意後，眾人一哄而散，示範型農耕社會的事業不了了之。

對安全聲明的變態理解還引發了一些惡恐怖事件，出現了一些主張降低人類智力的“反智慧”組織，其中的一個組織策劃了一次大規模行，在紐約的城市自來水係統中大量加一種名為“神經元阻遏劑”的藥，該藥能夠對大腦產生永久傷害。好在發現及時，沒有造太大傷害，隻是使紐約的供水係統癱瘓了幾個小時。令人不解的是，這些“反智慧”組織卻無一例外地要求自己保持高智慧，嚴組織員示範地使用降低智力的藥或其他技手段，聲稱自己有責任做最後一批“智慧人”，以完低智慧社會的建立並領導其運行。

在死亡的威脅與生存的麵前，宗教再一次為社會生活的中心。

縱觀曆史，宇宙黑暗森林狀態的發現對各大宗教，特彆是基督教，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其實這種打擊早在危機紀元初就出現了，在得知三文明的存在時，基督徒們立刻發現，在伊甸園裡沒有三人的位置，在創世紀時上帝也從來沒有提到過三人。教會和神學家開始了長達一個多世紀的對教義和《聖經》艱難的重新解釋。在剛剛能夠自圓其說之際，又出現了黑暗森林這個怪，一時間人們知道，宇宙中存在著數量巨大的智慧文明群，如果每個文明都有一個亞當和夏娃，那伊甸園中的人口數量與現在地球上差不多了。

但在大移民災難中，宗教開始了全麵的複興。現在，有一種思廣為流行，認為人類在過去的七十多年中兩次瀕臨毀滅的邊緣，兩次都奇跡般地險。這兩次險事件——黑暗森林威懾的建立和引力波宇宙廣播的啟，有許多共同的特點：它們都是在極數人的策劃下突然發生的，它們的發生依賴於許多平時看似不可能出現的機遇，比如兩艘飛船和水滴同時進四維碎塊等；這都是明顯的神跡。在兩次危機到來時，信徒們都進行了虔誠的大規模祈禱，正是這樣虔誠的祈禱最終迎來主的拯救，儘管對於究竟是來自哪個主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爭論。

於是地球了一座大教堂，為了一顆祈禱之星，每個人都以從未有過的虔誠祈禱著救贖的出現。除了梵岡教皇主持的多次全球規模的禮拜外，人們在各種場合都進行著小群的或個人的祈禱，他們飯前和睡前都默誦著同一句禱詞：主啊，降予我們啟示吧，指引我們向星空表達我們的善意，讓全宇宙知道我們是安全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