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二維平麵的上升，中軸線上的人海開始向與平麵相反的方向擴散，就像一道被無形的手緩緩提起的帷幔。這景讓程心想到曾見過的由幾百萬隻鳥組的鳥群的圖像，那巨大的鳥群像一個完整的生命，在黃昏的天空中變換著形狀。

很快，太空城的三分之一被二維平麵吞沒，平麵瘋狂地閃耀著，不可阻擋地上升，近中軸線。這時已經開始有人跌平麵，他們或者是因為宇宙服上推進的故障落在後麵，或者放棄了逃跑。他們就像落在水麵上的一滴滴彩墨水，瞬間在平麵擴展開來，展現出形態各異的二維人。在飛船a.i.拉出的一個放大畫麵上，可以看到一對擁抱著跌平麵，二維化後的兩個人在平麵上並行排列，仍能看出擁抱的樣子，但姿態很奇怪，像一個不懂視原理的孩笨拙地畫出來的。還有一位母親，高舉著自己還是嬰兒的孩子跌平麵，那孩子也隻比在三維世界多活了0.1秒，他們的形也生地印在這幅巨畫上。隨著平麵的上升，落在上麵的“人雨”漸漸集起來，被定格的二維人群地湧現在平麵上，隨後大部分移出了太空城的邊界。

當二維平麵接近中軸線時，人海已經大部分降落到對麵的城市中。此時，太空城的一半已經消失在二維空間中，二維平麵的可見麵積達到最大，人們抬頭已經看不到昔日對麵的城市，隻見到一片迷的二維天空，向著歐洲六號仍在三維世界的部分下來。現在，從北極的主要出口逃離已經不可能，人群聚集在赤道附近，這裡有三個急出口，失重中的人群在出口附近擁高高的人山。

二維平麵通過了中軸線，吞沒了空中的三個聚變太，但在二維化過程發出的芒中，剩下的世界變得更亮了。

一陣低沉的呼嘯聲響起，這是太空城中的空氣泄太空時發出的聲音，這時，赤道上的三個急出口已全部敞開，每個出口都有一個足球場大小，直接通向仍然是三維的太空。

飛船a.i.把另一個窗口推到最前麵，這是從外部太空中拍攝的歐洲六號的畫麵。已經二維化的太空城沿著一個無形的平麵廣闊地鋪展開來，太空城仍於三維的部分在中央顯得很小，且正在迅速向平麵沉下去，像一頭巨鯨的脊背。在三維部分的太空城上，有三團黑煙一樣的東西在擴散，那是被泄的空氣形的狂風吹出來的人群。二維海洋中的這座三維孤島不斷地下沉和消融，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裡，歐洲六號太空城被完全二維化。

畫麵上顯示了二維太空城的全景，難以估計它的麵積，肯定十分廣闊。但這已經是一座死城，甚至可以說是城市的一張1∶1的圖紙。在這張超級圖紙上反映了城市的所有細節，小到每一顆螺釘，每一纖維，每一隻蟎蟲，甚至每一個細菌，都被確地畫下來，這張圖紙的確度是原子級彆的，原三維世界中的每一個原子，都以鐵的規則投到二維空間平麵上相應的位置。繪製這張圖紙的一個基本原則是沒有重疊，沒有任何被遮擋的部分，所有細節都在平麵上排列出來，顯無。在這裡，複雜代替了宏偉。讀懂這張圖紙並不容易，能夠看出城市的總布局，也能夠認出一些宏觀結構，比如二維的樹形建築仍呈現出樹形結構。不過二維化後的建築結構變形很大，僅憑想象力從其二維圖形推測出原來的三維形狀幾乎不可能，但毫無疑問，以正確的數學模型為基礎的圖像理件應該能夠做到。

在畫麵上，還可以看到遠另外兩座被二維化的太空城。它們已經不再發，這些二維城市像飄浮在漆黑太空中的沒有厚度的大陸，在無形的二維平麵上遙遙相。但攝像機（可能是在一艘無人太空艇上）也在向二維平麵跌落，很快，二維的歐洲六號占據了整個畫麵。

那些從急出口逃離了歐洲六號的上百萬人，此時也隨著向二維跌落的三維太空墜向平麵，就像在無形瀑布中的蟻群一樣。磅礴的“人雨”撒落在平麵上，使二維城市中的人形迅速集起來。二維化的人有很大的麵積，但與廣闊的二維建築相比則十分微小，像這張巨畫中無數剛能看出人形的小符號。

畫麵中的三維太空裡出現了許多更大的，那是更早的時候飛離歐洲六號的小型飛船和太空艇，它們的聚變發機都開到最大功率，但仍在跌向二維的三維空間中向著平麵無助地墜落。有一瞬間，程心覺飛船和太空艇噴出的長長的藍烈焰能夠燒穿那沒有厚度的平麵，但等離子流隻是首先被二維化了。在那些區域，二維建築被二維火焰燒得變形扭曲，接著，飛船和太空艇紛紛為巨圖的一部分，按照不重疊的規則，二維城市整擴大為它們讓開位置，看上去像是在平麵上激起的水波擴散開來。

攝像機繼續向平麵墜落，程心盯著越來越近的二維城市，想在城市中找出活的跡象，但是沒有，除了剛才在火焰中的變形外，二維城市中的一切都於靜止狀態，那些二維人同樣一不，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這是一個死的世界，一張死的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