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潯眸一，心上湧上難以言喻的恐慌。

“時，我們不被重視，盡欺淩，但即使如此，也僅是辱挨打罷了。可後來……你自以為是，去討拓跋虜歡心，沒錯，你是得到了好，被重點培養被智者收為徒，走向大道，可我和阿娘呢？”

拓跋潯全僵住，目呆滯地盯著南悠，卻見後者移開眸，不願看他。

拓跋驍的話惡劣地環繞在耳邊，清晰深刻：“你得到重視，他們不敢欺負你，卻嫉恨羨慕，於是將所有怒火發泄在我上！”

“拓跋潯，你知道嗎？我的指甲被一一拔下，被著吃屎喝尿，像狗一樣爬行，上沒有一好……”拓跋驍一把掐住拓跋潯的脖子，咬牙，一字一字道：“你還記得阿苑嗎？”

拓跋潯沒有掙紮，腦海中浮現一個孩的麵容。

他記得，那是一位醫師的兒，比他們大幾歲，在他們盡欺負時，會悄悄給他們上藥，紅著眼睛罵那群人，是個善良又心的人。

後來，拓跋潯為族長，想謝當年的援手，卻怎麽也找不到父二人，甚至沒有一點消息，宛如人間蒸發。

拓跋驍麵猙獰可怖，手上力道不小，歇斯底裏地咆哮：“他們在我麵前強！！殺了父二人！！！”

拓跋潯瞳孔猛地一，不理會劇痛不已的脖子，怔然地看著拓跋驍。

“我……喜歡啊。”拓跋驍聲道，眼眶通紅，目卻如發瘋的野般兇殘，滿是仇恨戾氣。

“驍兒！”見拓跋驍失控，南悠急忙喝道。

拓跋驍這才鬆開手，退後兩步，一字一句道：“這就是你的保護，在你羽翼未滿時，是我們為你扛下所有痛苦折磨，你覺得……我們該恨你嗎？”

拓跋潯急促著氣，目呆滯地看向南悠，扯了下角，嗓音沙啞難聽：“你呢？”

南悠抿了抿瓣：“拓跋虜重視你，我自然也會水漲船高，隻是……潯兒，他的癖殘暴，我好不容易逃離，卻……”

“卻因為我，再次墮深淵。”拓跋潯結滾，啞聲道：“對嗎？”

“不止如此！”拓跋驍惡狠狠地罵道：“阿娘寵後，其他賤人用盡手段欺辱貶低阿娘！阿娘……明明是尊貴的公主。”

拓跋潯目空無神，正說話，卻隻聽南悠輕聲說道：“關於這些，阿娘其實並無所謂，隻是……”

“潯兒，南詔是我的故鄉，是我時的夢。”南悠嗓音溫依舊，說出的話卻讓拓跋潯渾發冷，巨不已：“你為何要夥同大遂毀滅我的故土？”

“為何要與楚陌景策好？他們殺了無數南詔將士，殺了父皇親人，他們是我們的仇人！”南悠倏然厲喝：“你為何要與他們好？！！”

一瞬間，心髒仿佛被大手攥，呼吸急促，不過氣，拓跋潯用盡全力仍止不住抖，素來瀲灩的眸子通紅，卻是空無神，沒有一。

“原來我……這麽該死啊。”他輕聲嚀喃，眼神呆滯地看著他們，嗓音沙啞：“要我以死賠罪？”

拓跋驍揚手一揮，“哐當”一聲，一把劍扔在拓跋潯前，嗓音淡淡：“自戕吧。”

南悠卻是皺眉頭，不讚同：“驍兒，像這樣就可以。”

“阿娘的意思是一直他？”

南悠：“隻要他不離開拓拔族。”

話音落下，拓跋驍還沒回話，卻隻聽一陣囂張的大笑聲炸起，聲音極大，甚至傳到帳外，卻並非爽朗，而是難以言喻的悲傷與諷刺。

拓跋潯笑到眼角滲出淚，眸平靜而哀傷：“你們可知我喜歡什麽？”

拓跋驍嗤笑：“除了權利還能……”

“自由。”聲音很輕，拓跋潯看向帳外，向往而期待：“我隻想要自由。”

“癡人說夢！”拓跋驍冷笑。

拓跋潯卻沒再吭聲，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麽。

南悠神擔憂：“潯兒聽話，乖乖待在這，哪裏也別去。”

拓跋潯依舊一言不發。

拓跋驍和南悠對視一眼，轉離開，布簾剛掀開，隻聽後的青年出聲問道：“阿娘，你恨我嗎？”

答案分明清晰可見，他卻依舊不死心地問出聲，像是最後一稻草，又像是……雪崩前的最後一片雪花。

“阿娘喜歡時的潯兒。”南悠頭也不回地說道。

拓跋潯看著離開的背影，低低笑出聲。

喜歡時的潯兒，換言之……恨現在的拓跋潯。

他目瞥向一旁的酒壺，一把撈過，仰頭灌下。

酒漬連同眼角溢出的淚水一同落，藏於裳下，不尋其蹤。

拓跋潯像是自般，一遍遍想著方才的談話。

是了，他自以為是地強大，自以為是地保護他們，虛偽地為家人奉出一切，到頭來卻害他們至此。

他這些年都做了什麽？

如今，一切都可笑至極。

一瓶瓶酒下肚，地上滿是空酒壺，他目飄向不遠的長劍上，眼神定住，直直地看著。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幾個時辰，帳外突然傳出喧鬧聲，接著便是倒地聲四起。

拓跋潯移眸看去，隻見一襲黑的男子大步走近：“潯公子，我名楚雷，特來接你。”

“楚衛？”拓跋潯嗓音低啞，幾近不可聞，無奈搖頭：“楚聞悉啊……”

楚雷明顯看出拓跋潯況不對，皺眉頭道：“你的手下皆已，如今目的達，潯公子應當離開。”

拓跋潯點頭，角上揚，笑容一如既往張揚：“是了，早點去同楚聞悉喝酒。”

楚雷幾不可查地鬆口氣。

“你先出去，我換服，順便……”他冷冷勾，一字字道：“給他們製造些麻煩。”

楚雷歎一聲，不愧是潯公子，轉離開。

室空無一人，拓跋潯搖搖晃晃地站起，走到書桌前，潦草地寫了兩封信，信封上赫然是兩個悉的名字——景君澤，楚聞悉。

寫完信後，又回到床榻，順手拿起利劍，挽個劍花。

劍芒刷刷閃過，似是在斬斷某些孽緣，又似是回憶著再回不去的肆意江湖。

眸明亮，如同當年初江湖的年般，意氣風發，恣意瀟灑。

輕輕彈了下銀亮的劍，隻聽“叮”的一聲響起，清脆幹淨，竟是如一首讚歌。

他垂眸看著劍上的倒影，一瞬間，眼前好似出現三個年郎背靠背，深陷圍困卻談笑風生的場景，耳邊亦是有了悉的聲音。

“劉潯！再說一次，我沒吃烤鴨！分明是楚三吃了！！”

“沒沒沒！我沒有，誰要吃你的烤鴨，我自己不能買？！”

拓跋潯失笑一聲，眸中滿是懷。

嗓音低啞沉磁，帶著笑意：“蘆葉滿汀洲，寒沙帶淺流。二十年重過南樓。柳下係船猶未穩，能幾日，又中秋。”

“黃鶴斷磯頭，故人今在否？舊江山渾是新愁。”

他頓了下，抬眸看向帳外，正是大遂方向，目悵然哀傷。

“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年遊。”

抬手將利劍橫在脖頸，拓跋潯輕聲道：“阿娘，你給我一命，如今我還你。”

——此後，便再不相欠。

一滴淚水落在劍上，泛起幽幽寒，他卻揚起笑容，無奈道：“可惜了，沒來得及再見景君澤一麵。”

不過，往後沒了他，那兩人能無所顧忌地出兵草原，也終能同心之人相守，如此想來，再好不過。

他這一生，失敗至極，人唾罵被親人仇恨，活的不盡人意。

若有來生，他隻想做一隻自由肆意的野狼，無拘無束，人畏懼。

啊，對了，一定要再遇那兩位摯友。

“楚聞悉，景君澤。”

“楚三，竹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