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抿著,不承認也不否認。
一陣冗長的沉默,兩人都沒再開口。銀白的月過涼白的窗紙灑在相距三步卻心思各異的兩人上,這炎炎夏日,不知不覺融了幾分清冷的意味。
“很晚了,睡吧。”傅籌忽然嘆了一口氣,過來牽的手,將帶往床邊,卻不,聽他又嘆:“我不你。”
安詳的夜,沒有燭火,只有月淡淡。
傅籌一來,連著就是六天。
漫夭還是沒能習慣邊多出一個人,總是難以眠。因為不知道邊躺著的那個人的心思,不知道他這麼做又有什麼目的。
生活真的讓人覺得好累,連枕邊人都要猜來猜去,不得安生。閉著眼睛,呼吸清淺。
夏日里的空氣,含著那樣炎熱燥悶的因子,讓人靜不下心。
“睡不著嗎?還是對我不放心?”躺在邊的男子突然轉過來,笑著問。
漫夭一直都知道他沒睡著,但不想開口,就想安安靜靜的躺著。對傅籌,倒沒什麼不放心的,他那樣的人,若真要對做什麼,也不必等睡著。
見閉目不語,傅籌支起手撐著頭部,看著烏黑的秀發鋪滿了枕頭,他忍不住手去,那如錦緞般的,在這寂靜的黑夜里,令人的心也不自覺變得起來。還有偶爾輕如蝶翼般的眼睫,仿佛在不經意間被撥的心弦,那麼輕那麼輕的一下,又一下,不易覺察,卻真實存在。
還是閉著眼,不開口,也不,似是睡了一般。他不笑道:“我知道你醒著。容樂,既然睡不著,那我們……說說話。”
“將軍想知道什麼?不妨直說。”漫夭這才睜開眼,從什麼時候開始,越來越不喜歡那樣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
傅籌無奈道:“你……唉!我就想多知道一些關于你的事,我對你的了解,太了。”
漫夭淡淡道:“我的事,都很稀松平常,沒什麼特別的。”
傅籌不以為然,稀松平常的經歷,能造就這樣清冷淡漠的子以及那閱盡滄桑的表?他用手指輕輕梳理著枕邊的秀發,又是一嘆:“你啊,總是這樣拒人于千里。容樂,我真不知道,要怎樣做,才能消解你的防備,走進你心里頭去?”
漫夭轉頭來看他,他的表看起來很誠懇,忍不住又轉開眼,輕輕蹙眉道:“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將軍何必……”
“別這麼我,”傅籌突然打斷的話,準確找到右手放置的位置,握住,目灼灼,聲音低沉緩慢道:“將軍這個稱呼是給別人的,我是你的夫君,是要和你一輩子相依相守的人,你就我的名字。”
一輩子相依相守,和他這樣心思深沉的人?
夏夜寧靜,熏香寥寥,格外蠱人心的語調縈繞在的耳畔,敏的覺察到邊的男子似乎并不滿足于僅僅是躺在的側,他正一點一點靠近,試圖打開的心防。這種覺,有一點悉。
恍惚記起,曾經也有一個人這樣對說:“就這樣,我的名字。”
“以后無人時,你,可以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心下一沉,忽然皺眉,冷聲問道:“得到我的,對你又有什麼好?”
宗政無憂為的是借子解除走火魔之征兆,那傅籌呢,傅籌想要的做什麼?
面一怔,傅籌看了半響,眼底的溫在清冷而警惕的目注視中慢慢沉了下去。他放開的手,翻平躺下去,語氣幽幽道:“看來你被他傷得很深,對所有人都失去了信任。”
漫夭子一僵,眉頭依然皺著,眼微微垂了,又聽他嘆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好,都是出自真心。我的名字……已經有很多年沒人過了,想聽你一聲,沒有別的意思。”
他的嘆息,帶了傷,似乎憶起了傷心往事,讓想起東郊客棧里他琴音的滄桑。也許每一個鮮亮麗的外表背后,都藏著不為人知的苦,是如此,宗政無憂如此,傅籌亦是如此,可這并不代表,他們了傷就可以肆意拿別人來填補傷口。
“不過是一個名字。有沒有人,或者什麼,又有什麼關系?”淡淡道:“你不要總想著已經失去的東西,多想想你現在擁有的,權勢、地位、武功、生死與共的弟兄、忠心耿耿的下屬、別人窮盡一生也得不到的財富,就算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或者有一天這些你都失去了,至,你還有你自己,你的、靈魂、思想,只要命還在,這些總還是你的。比起那些連最基本的都無法完整的擁有,甚至需要倚仗別人的一切才能活下去的人,你已經很幸福了。”
聲音幽靜而飄渺,定定的著閉的窗子,沒看到邊的男子目在一點點變化。
幸福?傅籌垂了眼,“、靈魂、思想……”他喃喃道:“如果擁有這些,卻不能做自己呢?你也覺得他會幸福嗎?”
擁有自己卻不能做自己?漫夭微愣,轉眼看他,便看到了他眼中迷蒙的哀傷,只一瞬間,就淹沒在了他深沉的眼底。
之后,無話。
徹夜寂靜,只聽得到枕邊人的心跳和呼吸聲。
四更剛過,外面漸漸有了些亮。傅籌今日較前幾日起得早了,漫夭也準備起來,卻被傅籌阻止道:“你不用上朝,起這麼早做什麼?再睡會兒,我不用你伺候。”
漫夭卻道:“沒關系,反正也睡不著,好歹盡一盡做妻子的責任。”
傅籌笑道:“做妻子最大的責任是替夫家繁衍后代。”
漫夭作一滯,卻聽他又道:“我不要求你做到這一點。我十二歲進軍營,習慣自己手,這些事,哪用得著別人伺候!你睡吧,聽話。”他的口氣像是哄孩子,溫地扶了的肩膀,讓重新躺下。
很快便穿戴整齊,梳洗過后,他坐到床邊,對歉意笑道:“今天軍中有些要事需要我親自理,得晚些才能回來。你若是覺得悶,就出去散散心。對了,你還記得我以前說過的清涼湖吧?那里一到夏天就很涼快,你如果想去那里游湖,我讓項影送你。”
漫夭搖頭道:“不用,有蕭煞、泠兒陪著我就好了。”
目送他走到門口,傅籌突然回頭道:“賞花宴就在明日,陛下命所有大臣帶妻參加,你不奇怪嗎?”
漫夭順勢問了句:“為什麼?”
傅籌斂目,似是想了想,才道:“塵風國王子聽聞我朝如云,想擇聯姻,這是其中一個原因,至于另一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說得似乎很神,漫夭也懶得追問。
總是這樣,一副對什麼都無所謂也不關心的模樣,傅籌目閃了閃,剛踏出門口一步,又頓住腳步,回頭囑咐:“最近京城不太平,你出門一定多加小心。記得多帶幾個人。”
漫夭點頭,他走了幾步,再次頓住,又轉過頭,眼在清晨明亮的線中顯得有些復雜難辨。
漫夭奇怪笑道:“你今天怎麼了?好像你這一走,以后再也見不著我了似的。”
傅籌面一僵,繼而半開玩笑道:“我突然不想上朝了,想留在家里陪你。”
繾綣難舍的意自他眼中流溢而出,漫夭移開目,他卻變得認真起來。
“容樂,假如你真當自己是我的妻子,就要記得……把你的心留給我,這才是我最想要的。”
這回他是真的走了,留下一室清寂的空氣,攪人的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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