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樂。”喚出這一聲,他的嗓子竟然有些啞。一年了,他們本是夫妻,卻需要用這樣的方式才能見一面。這個刻進心底的名字,他在心里夢里喚過無數遍,卻無人能給他回應,而今日,終于可以再度喚出聲,但依舊無人應他。千滋百味,匯聚在心頭,無以言說。
漫夭抿著,這聲呼喚讓生出些許恍惚,那個曾陪走過一年時的男子,曾經是的丈夫,帶給和心疼也帶給屈辱和致命傷害的男人,曾經那樣恨他,以為會一直恨下去,直到他死或者死。但是,此刻,異常平靜,這才知道,原來那些恨,在這一年的甜和幸福當中漸漸被溶解消弭,早已經不再如想象中的那般深刻。
連頭也不回,語氣淡淡道:“如果知道是你,我不會來。”
“我知道。”他這樣應了一聲,苦笑道:“還好,至……你還記得我的聲音。”不枉他幾日不眠苦心練出另一種字,才將引了來。
漫夭并不想與他多做糾纏,沉聲問道:“你找我何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他微垂眼簾,掩下目中的灰暗蒼涼,有誰會像他這樣,看自己的妻子,還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
漫夭轉,對面的男子依舊英氣人,只是較從前多了幾分專屬于帝王的銳氣,眉宇之間卻又有著藏不住的落寞與凄惶。
宗政無籌緩緩靠近,目似是要穿薄紗,將那日思夜想的子看個清楚徹。
漫夭直覺往后退,眼中濃濃的警惕,冷冷道:“站住。”
宗政無籌當真停住了,離不過五步遠。他輕輕嘆道:“容樂,我們很久不見了,你能否取下面紗,讓我看看你?”他目灼灼相,眸底現不為人知的復雜,是懷念是悲痛是愧疚是悔恨……都化作傾世,展現在的眼前。即使屋里線昏暗,即便有面紗相擋,依舊能清楚的到,這令想起那封休書,閉不語,他復又嘆道:“我來此只為見你一面,你不用這麼張。”
“這個地方,不是你該來的。”微微撇過頭,不想看他。
他低眸問道:“為何我不該來?”
“因為來了,未必就回得去。”口氣極為平淡,聽不出毫的緒。
宗政無籌卻是眼遽然璨亮,急切道:“你擔心我的安危?”登上皇位和打下北夷國他都不曾有這萬分之一的興。然而,不該有的希翼只會換來更深一層的絕。
漫夭冷笑道:“你多心了。你是北朝皇帝,我是南朝皇妃,與其說我是擔心你,不如說,是警告!你好自為之!”說著轉就走,看在那封休書的份上,再放過他一次。但宗政無籌卻不答應,他不遠千里只而來,好不容易見到,怎會讓就這樣離開。他疾掠上前,不由分說地從后抱住。
漫夭面一變,就掙便聽他滿含痛楚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道:“誰說你是南朝皇妃?你是朕的皇后!是我明正娶的妻子!你忘了嗎,容樂?你是我的妻子……”他還想說:你穿著大紅嫁與我拜堂親,我們一年朝夕相,每晚相擁而眠……他想細數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一切,想喚起過去那些溫馨的記憶。
漫夭卻沉了眼,冷冷打斷道:“你忘了嗎?是你親手把我送給了別人!”
“我不是故意的!容樂……我不知道……不知道是你!”他那般急切的辯解,慌而無措,一直在他心里想要跟解釋卻無從出口的那些話全部堵上心口,讓他窒息。他不斷地收攏著手臂,生怕離開般的窒,平日引以為傲的鎮定和理智,早已不復存在,他無比悲哀道:“那一晚,我……喝多了,錯把痕香當你!才會昏頭,中了他們計,想出讓代替你完這個本已放棄了的計劃。但是萬萬沒有料到,常堅竟然會背叛我!更想不到,啟云帝會和他們狼狽為!世人皆知,他對你疼有加,為何他竟也如此害你?”
漫夭子一僵,為什麼?也不知道,不知道該去問誰要這個答案。
濃烈徹骨的悲哀籠罩在這間空闊的屋子,他們相的歲月留下的那些記憶如水般襲來,他的包容,他的寵溺,他的護,他的掙扎……雖然有利用,但他從未真正想過要傷害,都知道,所以,在那之前的種種利用和傷害,都可以原諒,甚至可以理解。但是最后一次不一樣,給了他信任,無論出于何種原因,辜負了就是辜負了,造的傷害誰也無法挽回,盡管不是他本意,但也無法原諒。
“放開我。”深吸一口氣,語氣冷漠至極,“你不是已寫下休書?我早已經不是你的妻子!”
宗政無籌子猛然一震,休書?休書......已經看過了?那封他一個人躲在書房里寫了整整十四遍才寫完整的休書,是他有生以來寫過的最為艱難的書信。
“容樂……”他低下頭,滿含痛楚的聲音竟然帶了兩分嘶啞,道:“既然……你已看過那封休書,你就該知道,我為你,曾經做好輸的準備……”
“你不必跟我說這些!”漫夭猛地打斷他的話,用力地閉了下眼睛,將心涌現的所有不該有的緒都極力平復下去,神淡漠道:“都過去了!我還是那句話,我應該謝你,如果沒有你,我也許永遠不會有勇氣回到他邊,也永遠不會知道,原來我……竟然也可以活得如此幸福!”
箍住的那雙健臂頓時如鐵一般僵,男子面如死灰,眸剝裂開來,劇痛的表在燭明滅不定的屋子里,被黑暗悄悄吞噬。一顆被棄之如敝屣的心早已傷痕疊壘,在窒息的麻木中,又多了兩個窟窿。
幸福?原來他的萬劫不復就的是和另一個人的幸福!而他一個人承著寂寞孤獨,在悔痛中苦苦掙扎,艱難度日。他猛地抬頭,一把將的子轉了過來,那力道大得驚人。掀翻了的紗帽,一頭白發傾瀉而下,清麗絕的面龐就在他的面前。
朝思暮想的面容,一如過去那般清麗俗。那雙徘徊在他夢里的眼睛,比從前更加清冷,多了一分決絕。而眼中倒映出他的影,模糊得像是被人刻意涂抹的記憶。那雙,也曾是屬于他的領地,但如今……
他突然低下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吻了上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洶涌狂烈,似乎想把那上別人留下的痕跡全部清除掉。
漫夭被他突如其來的孟浪驚住,上一痛,似是被咬破,驀然驚醒,聚全力氣猛地掙開箍住肩膀的男人,抬手就是一掌朝著他的臉狠狠甩了過去。
怒瞪著眼前的男人,“你當我是什麼?”他以為還是以前那個任他隨意想抱就抱想親便親的容樂長公主?現在的是宗政無憂的妻子,不容任何人侵犯。
男子的臉頰留下五指青印,他踉蹌退了幾步,劇烈咳嗽了幾聲,一鮮順著角漫溢而出,“吧嗒”滴到地上,摔碎了。
漫夭不看他,只轉,想盡快離開此地。這個男人帶給的力是那樣的沉重,沉重到令人窒息,甚至想要瘋狂。
宗政無籌靜靜地看著,看著急急地打開房門,逃離一般的速度。他沒有出聲,也沒有阻攔。
門打開了,一只腳還未出,人已經定住。
四名高大的侍衛如泰山一般,橫劍擋在門口,將唯一的出路堵得不風。
回頭,看著男子沉寂的雙眼,不冷笑道:“你這是何意?你以為這樣就能攔得住我?”說話時,執劍的手猛地一抖,寶劍出鞘,冰藍的劍刃閃爍著流螢一般的幽寒芒,印著眼中遽然冷厲的寒,人心。
宗政無籌沒有答話,面卻恢復了平靜,就如同以前相的日子里,那種萬年不變的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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