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遠琮正在看牆上的作戰圖,見紀郴來了,便問:“大哥的可還好?”
“沒事,與你們無異。”紀郴道,“今日過年,你也跟著將士們去吃點吧。”
“遲些。”
紀郴歎口氣,喝出白霧。帳中一下安靜下來。
兩人不約而同都想到瞭京城。他們應當也在一塊吃飯吧。
謝遠琮心想,也不知道他離開之後苓苓有沒有好好吃東西。
“我剛想到我們接下去的作戰方法還有兩紕。”
謝遠琮聽紀郴忽道,便轉走到沙盤邊,看紀郴指點。
他對紀郴的預估果然沒錯。他天生就是做軍師的料,只是被那雙耽誤了太久。
他的思路總是異樣奇特卻又合理。此回作戰,他總是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地方。有時候想出的方案甚至好於他的,只是還缺乏實地經驗,一些細節估不準,需再行商榷。
起初軍中還有人不服,之後被撿回了幾次命也就服了。
雖眼下大夏軍於劣勢,但維持在這個平衡點上,他不得。
謝遠琮聽過紀郴所提的紕,覺得有理,便同他再作佈局與商議。
等到外頭將士們都吃完了,他們見兩位還一直沒出來用飯,只好將飯菜熱好送了進去。
兩人便圍著沙盤邊吃邊談,飯到中途招了一干副將進來。
商定之後,嚴副將忽面有忿忿道:“營中最近有些流言漸起,如此下去不行。”
眾人聽了齊歎。他們自然知道這流言是什麼。
最近幾戰,他們明明都佔據了大好勢頭,卻總遇上意外,導致敗退。
不是什麼天降暴雨,便是突然往下砸冰礫子。甚至更有別的地方天藍碧空,當他們追著韃羅軍將其死敵時,偏作戰的這一圈地開始天象異變,狂風大作。
大好的勢頭被打斷,還被反圍,損失慘重。
幾次下來軍心都渙了,好些士兵在說此戰老天在幫著韃羅。
漸漸的,此戰必輸,天意如此的聲音都冒出來了。
行兵作戰,最忌諱損傷士氣。如此下去這戰是不用打了,一對上就投降得了。
謝遠琮聽了,見幾位副將也垂頭喪氣,有些被搖,頓將腰間配匕摘下往桌上一擲,刀刃沒,砸出好大一聲巨響。
正砸在剛剛歎氣聲最大的副將跟前,將他驚了一驚。
“沒有什麼天意,所有一切只有人為。”
“可是……”
紀郴開口道:“天意不會偏袒,也沒有人能縱天象,唯一的可能,便是對方軍中有一位懂識天之的高手。”
“沒錯。”謝遠琮道。
副將們互視,竟還有這種事。但如此說來,倒比天意這種虛無縹緲的說法要好得多。
嚴副將道:“若真如此,可對方顯然不可能上陣,要如何去將那人給宰了?此人不除,此戰難行啊。”
一眾連連附和。
“流言也不可任之擴散下去了。”
“軍中許也混有異心之人,想趁此擾軍心。當懲治幾個嚴肅軍紀。”
眾人看去,原是那個武狀元。
“說的是,此事末將去辦。”那副將點頭,拔了面前匕首道。
眾人下去後,紀郴到謝遠琮跟前。
“聽你剛那說法,如此篤定,對方那人你認識?”
謝遠琮攥攥拳頭:“很有可能。”
怪不得他翻了大夏國都找不出來人,原來早已被送出關了啊。
第二日,軍中就揪了幾個傳謠最甚的士兵斬首,並抓了幾人責了軍杖,整治下後,此事總算是無人敢再去提。
但副將們心知肚明,若不儘早破了那識天的魔咒,贏上一回,軍中士氣依舊岌岌可危。
可也無暇多想,明日還將有一波進攻。眾將整頓完後便各自忙去了。
年後開了印,諸事繁忙,又因西境在與韃羅作戰,所以朝中遠沒以往開年時候的歡悅氣氛。
諸大臣見面時只點個頭就過去了,一個個神都有些沉重。說來也怪,上一回與韃羅作戰的時候,好像朝堂上個個不得謝遠琮死在韃羅人手裡。
而且那時候兩派相爭劇烈,各懷了心思,見了面都是話裡藏針的,誰也不想別人好過,本沒人在意牙口關失守會有何後果。
如今倒是個個都心系著邊關將士們的安危了。
短短一年,朝堂上下還真擰一繩了。奇哉怪哉,因為那個豆丁點大的小皇帝?還是因為謝攝政王?
謝卿領兵作戰去了,小皇帝也是很憂心的。而且沒他幫著,他年紀小懂得,理政事更加吃力。
好在有幾個老臣幫著,朝上你爭我吵一頓,最後辦法就出來了,還不至於了套。
這日也是,幾個老臣還在為一件事爭論。小皇帝正費力聽著,忽殿外有人高喊急報闖。
眼下允許隨時闖報信的,只有西境戰況。
小吏跪下舉起時,手都在抖。
他聲道:“牙口關失守了!”
消息傳到攝政王府時,紀初苓手一抖,砸壞了手裡提著的壺。
碎片四濺,嚇壞了秋和如意,一個去將拉開,一個招呼人來收拾。
“你剛剛說什麼?”紀初苓拍著秋的手背都發著。
秋一下子沒忍住哭了出來:“消息說,大夏軍中了埋伏,大爺戰死了!”
如意見這樣,反而影響王妃,趕去將人拉開了,扶住了紀初苓,見臉蒼白,急喊道:“王妃?”
紀初苓也不知自己失神了多久,好半天才被如意喚回來,定定地看著問:“,首呢?”
如意道:“不知,似是沒送回來。”
紀初苓搖了搖頭:“我不信,我要見首。”
大哥都好了,而且他又不可能會沖前線去,怎麼可能會種埋伏死了呢?這報一定不對。不信,不相信的。
“衛國公府呢,知道了?”
秋在一旁強忍著點頭。
不僅知道了,聽說寧氏還當場昏過去了。
紀初苓從馬車上下來時,見衛國公府裡也是一團。
院子裡人來來去去,紀承海在房中守著寧氏,見紀初苓來了,忙站了起來。
因為兒的臉實在是難看。
“爹。娘怎麼樣了?”紀初苓過去問道。
紀承海歎了口氣。兒子戰死,妻子暈了,婿還……
這一連的變故,他也是在強撐著。
他正要開口,床邊卻有僕婦大喊著醒了醒了,紀承海趕蹲回了床邊,見寧氏緩緩睜了眼。
“你醒了,覺怎麼樣了?”紀承海小心著問。
寧氏撐著子坐了起來,卻是一眼先看到了床邊站著的紀初苓,忽笑了起來,沖招了招手:“阿苓?你怎麼了,怎麼不高興呢?到阿娘這兒來啊。”
娘這態度瞧來委實有些奇怪,紀初苓疑地看了眼爹,走了過去。
寧氏一把拉住了的手,發覺雙手冰冷,一臉的心疼,責怪紀承海道:“哎呀,小手怎麼這麼涼啊。這麼冷的天,你也不知道讓阿苓多穿一些,凍壞了我寶貝閨怎麼辦?沒事沒事的啊,阿娘捂捂就好了,很快不冷了。”
紀承海怔住了。
紀初苓忽然覺一陣恍惚。娘親已經很久沒有用如此態度對待過自己了。
只有在很小的時候,才見過這樣的娘親,那時候大哥的也還沒壞。
“娘……”紀初苓喚了一聲。
甯氏便應了一聲,和悅的,眼裡滿是慈。
紀初苓與紀承海互視一眼,心裡都生出一不太好的預。
“娘,你還好吧?大哥他……”
寧氏皺眉道:“大哥?什麼大哥,你哪有什麼大哥啊。娘只有你阿苓一個孩子啊。你是在說你哪個表哥嗎?”
啪得一聲,紀承海撞翻了旁的椅榻。
……
寧氏病了,病得很奇怪。
的記憶裡不再有紀郴這麼一人,本不覺得自己曾經生過一個兒子。
道自己只有一個兒,便是紀初苓。而且一直對寵呵護有加。
大夫來看過,說人醒了,脈象上看也一切正常,會如此許是因為了太大的打擊,至於能不能好,何時能好,全都無法斷定。
紀承海哄了去睡,寧氏睡前還不忘叮囑多給兒加件裳。
紀初苓在外間等著,見爹出來了,便上前道:“娘……”
紀承海歎了口氣:“且先如此吧。”
或者說,如此也好。
紀初苓頓了頓,說道:“爹,沒見到首,我就不相信。會不會是信報錯了?我心裡覺著大哥他定沒死。”
紀承海怕紀初苓也變第二個寧氏,雖心已死,但也只好順著的話點頭。他不是不悲痛,只是這時候他必須撐在那。
等到時候兒子的運回來,他還不知該怎麼安兒。他看著紀初苓想,紀郴已經出事了,謝遠琮可不能再出事了。
他拍了拍紀初苓的肩道:“阿苓你也別太擔心了,遠琮他本事大,即便被俘也定能安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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