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衍於是走近了些。
“什麼?多大了啊?”
皇上問話隨意,娘也漸漸放鬆下來,拍著孩子沖皇上笑道:“皇上,咱姑娘小名皎皎,前幾日剛過了百歲宴。”
答完又見小皇帝一直目不轉睛地瞧著娃問:“那又在哭什麼?”
娘便如實說了。
原是阮毅今晚把兒也帶來熱鬧了,但中途忽然哭個不停,娘一查是尿了的緣故,就將其抱來了客房收拾。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可皎皎一見要被抱出門就又開始哭。
娘也分不清這是怕外頭冷還是怕外頭黑,或是單純不願出去,一要走,就歇斯底里地扯著哭,將急壞了。
這離開也好半天了,無論是磨著長時間不回去,還是帶個哭這副樣子的姑娘回去,都怕被怪罪。
正拿不定主意呢,皇上就出現了。
鄭衍聽罷,盯著小娃眨了眨眼,小小咳了聲,認真道:“既然不想出去,那就在這待一會,也沒什麼關係。”
“這……”
“朕反正無事,就在這看著,你回去跟你們家大人報聲信便好。如實說就是。”
讓皇上替看孩子?娘傻愣住了,可皇上都這麼說了,娘雖不敢讓皇上帶孩子,但更不敢說不,只好應了聲是,回將孩子穩穩放在了床上,就退下匆匆忙趕回席上去了。
鄭衍見人走了,孩子氣地轉了轉眼珠,探出頭看了下四周,便將房門關上,然後迫不及待地小跑到了床邊。
娃娃一被放到床上,果然就沒有再哭了,鄭衍站在床前低頭看,就見正瞪起一雙圓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東看西看,還撲棱著雙手左翻右搖,想要坐起。
鄭衍便問:“你想坐起來嗎?朕幫你吧。”
小娃也不知是聽懂還是在使勁,重重哼了聲,鄭衍也就當同意了,用力將抱起靠坐在了大靠枕上。
剛剛還哭得跟個什麼似的傢伙,轉眼就樂呵了起來,咧著笑得眼兒彎彎,雙手在旁舞。
鄭衍深吸了口氣,用著商量的語氣跟說話:“朕是不是幫了你一個大忙?你肯定很謝朕對不對?你又不會說話,沒法謝朕,那就把帽子借朕玩一玩吧。”
鄭衍從一進門,眼也不移地看著的其實不是皎皎,而是頭上戴著的小絨帽。這帽子也不知是誰織給的,與尋常的都不一樣,從未見過,特別好看。帽子上還摻了好多種,更有趣的,是左右兩邊還各立起了兩撮小角兒,正中央黑黑一個大圓點,像只呆呆的小鹿似的。
第一眼他就瞧上了,心直,忍不住想要手去那兩個立起來的小鹿角。
可他是皇帝,當著旁人的面,又不好做這種讓人笑話的行徑,至於搶人家小娃的帽子,這就更不行了。
現在好了,這裡沒外人,小娃娃也不會告訴別人。鄭衍等了三個數,見皎皎沒反對,就當同意了,興沖沖地朝的小絨帽出了手。
皎皎見一雙手往腦袋上湊了上來,就仰了腦袋往上瞅,兩顆黑瑪瑙似眼珠子轉啊轉的,似乎很好奇。
小娃仰頭,帽子也被帶著往後去,還好鄭衍已先一步握住了那兩個鹿角,輕輕一提,帽子就下來了。
頭頂上突然一輕又一涼,這覺突如其來,皎皎整個人彈了一下,小開合,張的像眼睛那樣圓,直愣愣地瞅著鄭衍。
鄭衍張地著帽子,見傻了一會,不過沒哭,反而覺得好玩,開始咯咯笑了起來。
沒哭就好,鄭衍放了心,挪著往床上一坐,甩著兩條小高興地把玩這頂小鹿帽。
宮裡頭可沒有這樣的東西,況且他每天都很忙,要上朝要學習要議事還要批奏章,本就沒功夫玩。
邊永遠有一大群人圍著,走哪跟到哪,他時刻謹記自己份,也不好意思玩耍。
鄭衍翻著小帽往裡瞧,心裡暗暗驚歎,這做帽子的人真厲害啊,究竟是怎麼織出這麼像的小鹿角來的?他翻了會又比劃著往自己腦袋上戴,上頭還存留著小娃的溫度,很暖和,只不過小了一些,只能松松搭在頭頂上。
皎皎自己在哪傻樂了半天,似乎才發現這個小哥哥拿到帽子,就再沒搭理過了,角一拉,不太高興了。
於是嗯嗯啊啊地沖他揮舞手臂,見他轉頭看過來了,便又開始傻笑。
鄭衍一手扶著帽子,一面看手舞足蹈,也不知道有什麼值得那樣高興的,樂這樣。
這小娃肯定忘了自己剛剛還哭得跟個什麼似的,臉上都還掛著淚痕呢,鄭衍想了想,就將帽子先擱到一邊,朝挪近了一些。
娃娃小前掛著帕子,鄭衍就出來往臉上。
手要是重了小娃就瞪起眼,輕了呢半天都沒掉淚痕,鄭衍前傾著子,替乾淨兩頰寬麵條似的淚跡,就費了老大的勁。
不過娃娃乾乾淨淨了,看起來倒是舒服了許多。之前被淚糊了的小臉這下白白微微泛紅,瞧著竟然十分可。
初綻的小花一樣,是特別討人喜歡的模樣。
“你皎皎是吧?那就別再把自己弄得髒髒的了,這樣多好看。”
皎皎哼哼了一下。
鄭衍笑了:“你是在贊同朕說的對?還是在同意自己好看?”
皎皎攥著小拳頭,放在臉旁揮舞,又哼哼了一下。
鄭衍覺得這小傢伙還有趣的。不過看著看著,又發現頭髮有些。
特別是額前有一小簇直直地沖天翹了起來。
大概是之前戴著小帽的關係,突然拿掉,被的頭髮沒經打理就這樣了。
鄭衍盯著瞧了半晌,下意識過手去,掌心向下在了那一簇頭髮上。
住了,鬆開卻見頭髮仍舊如此,極其頑固地傲立著,像在藐視他一般。
鄭衍皺起眉,不服氣,又了幾回,卻依舊無甚效。
皎皎當小哥哥在跟玩呢,他手一來就揮著藕節似的胳膊去抓他。
最初幾回都沒抓住,好在最後一下給抓到了,使著小勁揪住就要往眼前拉。
鄭衍還在一門心思跟頭髮做著鬥爭,手忽然就被撈去了。正納悶間,卻見揪著他手到邊,張了張作勢咬。
嚇得他趕收回來了。
到邊的手跑了,皎皎還被扯得子往前倒了下,鄭衍正要去扶,又劃了幾下自己坐穩了,啊啊沖著他喊。
“不許頑皮!”
怎麼能咬別人手呢?
皎皎又啊了幾聲,忽猛地一頓,響亮地打了個噴嚏,把自個都給震了一下,嚇得呆呆地看著鄭衍,好半天沒緩回神。
然後沖著鄭衍,緩緩地,慢悠悠地打了一個近乎半張臉大的,鼻涕泡。
阮毅趕來時,鄭衍正直著小板坐在桌邊,皎皎則自個坐在床上玩,小小的絨帽遮到了眉。
阮毅最後連謝恩帶謝罪地抱著兒退下,遞給了娘。娘抱著哄著,發現皎皎這會兒倒是不哭了。
就是有些納悶,這小帽子怎麼戴反了?
宴散後,鄭衍打道回宮,獨自在駕車輿上時,不知不覺間又回憶起了什麼,抬起雙手在前,指節彎曲,拼了一個圈形。
起初比劃的是個小圈,而後慢慢越拉越大,最後定住。
眼中浮現出不加掩飾的驚歎。
這麼小小巧巧的鼻子裡。
原來能打出那麼大的一個鼻涕泡啊!
“……”
“好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