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嫣吸了一口氣。
的確是這樣。
火場里危機重重,那人若要殺李邵,把他放在火邊就是了。
一座大殿的慘案,李邵死在次間里、哪怕位子奇怪些,也會被判斷為小孩子慌不擇路,跌了摔了。
可李邵卻一點事都沒有。
“不想要李邵的命,難道只想對先皇后下手?”林云嫣質疑,話一出口,自己就搖頭了,“我要是他,手里有弄暈蔡公公的迷藥,就把李邵也弄暈了,然后進去東稍間里點火、確保萬無一失……咦?”
說到這里,更覺得不對勁了。
“他要想殺先皇后,得保證東稍間的人不會被火驚醒,”林云嫣皺起了眉頭,想到什麼,便說出來,如此能整理思路,也能給徐簡一些靈,“莫非他知道里頭點了安眠香?他先迷昏了東稍間的人,再出來對東次間的人下手?
不讓李邵是不想讓我母親聽見?
那他就更該去東稍間點火、而不是弄李邵打翻油燈這麼一出……”
這事兒怪得很。
越琢磨,越覺得有說不通的地方。
到底是他們還未掌握到事的原貌,還是行事的猴臉太監本不講究、放火也放得隨心所,反倒是他們深其擾、在這里要替對方尋一個合理的思路出來?
這麼一想,林云嫣忍不住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若最后是他們想太多了,那可真是……
“也算是一種‘秀才遇到兵’?”林云嫣自嘲了一句,“我們把他當書生,實則那猴臉太監是個兵子?”
說完,聽見邊的徐簡也笑了聲。
有些無奈,也有些無力,只是笑過之后,兩人又從頭梳理起來。
陳年舊事想找答案,不怕想太多,就怕想得不夠徹。
徐簡拿起茶壺給林云嫣添了茶,示意潤一潤嗓子。
他自己也抿了一口,溫茶,眉眼低垂,在油燈下顯得沉靜且平和。
林云嫣雙手握著茶盞,定定看著徐簡。
挪不開眼,很清楚,就是徐簡的這份穩重讓的目一瞬不瞬。
相久了,林云嫣也清楚徐簡的子。
這人清冷起來時真的冷,怪氣起來能讓整個金鑾殿都想笑又不敢笑、生生憋著,但拋開那些外在的表象,徐簡的心沉穩且端正。
來自于老國公爺多年的教導,也來自于他自小習武、日復一日吃過的苦。
心深的堅毅使得徐簡遇到變故時,也能很快收起慌,走上正軌。
這種堅毅格不僅造就了徐簡,亦深深影響著林云嫣,會讓不由自主地去相信,哪怕再多的艱難困苦,迷霧重重,只要跟徐簡一起,他們兩人就能披荊斬棘。
有徐簡在旁,今夜這麼多讓人措手不及、又疑不解的消息,似乎也沒有那麼糟糟的了。
“我們現在思考的這些,不止我們會想,之后岳父和圣上都會想,”徐簡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盞,語調平和,“剛在書房、時間還是太了,想法有一些、卻也不周全。
圣上空閑想來,自然而然會想到這些上,多聽聽、多討論,即便是三個臭皮匠,也能有不收獲。
以前圣上和岳父大人沒有想到這些,是他們不知道火起于東次間,都以為是東稍間燒起來了,人在睡夢中被煙暈迷糊了,直到岳母趕過來、只夠抱起年的李邵……”
林云嫣頷首。
要不怎麼說線索要呢?
哪怕最細小的線索,都有可能改變最終的答案,何況是火中起火點這麼關鍵的訊息。
原本,在火災中判斷起火位置不會這麼困難,壞就壞在耳室里存了兩桶燈油,雖沒有炸裂開,卻也讓大火越燒越旺,現場一片狼藉。
亦是因為這兩桶油,無論是接為意外的父親、還是相信為謀害的圣上,都確定了起火的是東稍間。
直到今夜,這一點被李邵的證詞推翻了。
以前的很多判斷,也會跟著被改變。
“從以前的判斷來看,”林云嫣拿手指沾了些水,在桌面上畫了幾筆,只分出了中屋、東次間、東稍間,“母親一路向東,穿過次間到了稍間。
火起于稍間,這里最為兇險。
抱起了已經昏迷的李邵,趁著大火沒有擋住路,又原路返回,從東次間到中屋、再出了殿門,把人放下后又回火場。
而這一次,里頭火更大了,廖嬤嬤選擇開窗,只是失敗了,母親和先皇后也錯失了的機會。”
徐簡看著桌面,道:“岳父大人與我提過一些,卻是沒有說得那麼細,的要等明日看過案卷才知曉,但只聽起來,你的想法說得通。”
林云嫣輕輕應了聲,把基于東稍間起火的這段推想擱到一邊:“現在,該來想想東次間起火,母親是怎麼做的。”
或者說,母親救李邵時,李邵的確切位置。
這麼想,也就這麼問徐簡。
徐簡沉思片刻,道:“中屋或是東次間。”
林云嫣認真聽他解釋。
“圣上提過,守著李邵的沙彌說窗戶都是關著的,岳母抱著李邵從殿門沖出來,而后又回去,”徐簡的手指點在桌面上,道,“在中屋發現了人,直接抱出來,這麼做沒有什麼疑問。
而在起火的東次間,這里最先燒起來,火勢也最大,岳母抱起李邵后直接扭頭、經由還安全的中屋往外跑,這也說得通。
遇險時選擇最近的出口,人之常。
若是做了相反的選擇,沖進了東稍間,看到里頭昏昏沉沉的先皇后和嬤嬤們,還會再掉頭去穿過東次間嗎?”
“不會,”林云嫣立刻道,把自己投到那個景里,答案不難得出,“我若是,我會直接開窗把李邵從窗戶丟出去,再去拽其他人。
那時候再從火勢最大的東次間往外跑,本就是舍近求遠。
同理,母親發現李邵的地方也不會是東稍間。
唯有李邵東次間或者中屋,母親第一次才會選擇從大門把他抱出去。”
徐簡極其贊同:“第一次,岳母的確沒有進過東稍間,先一步發現了李邵,匆忙把人救出去。
再返回時、穿過了大火中的東次間,可能呼喊了蔡公公,也可能顧不上了,進到稍間里,里頭煙霧騰騰。
許是安眠香,許是吸了濃煙,亦或是兩者重疊,先皇后們或昏迷或混沌,岳母竭力把們弄醒,廖嬤嬤去開窗、岳母架著先皇后……”
那一夜的畫面在腦海里一點點鮮明起來。
濃煙仿佛穿過了時,席卷而來,憋得林云嫣下意識地手捂住了口鼻。
徐簡看在眼中,挪了下椅子,靠過去些,攬住了林云嫣的肩膀。
這就是傷痛。
多科打諢,轉移心神,也只能緩和那一瞬,等思緒重新聚焦在此,傷口還是會疼痛難忍。
若是弱的子,大抵就不愿意去想了,盡量放下,給能勝任、能相信的人去尋找答案,以免真相還未揭開,自己就先熬不住倒下了。
這種“放棄”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可徐簡不會這麼勸說林云嫣,不會替去大包大攬,因為能夠承,更愿意承。
小郡主看似,實則堅韌。
而傷口想要徹底愈合,就得剮去腐,迎來新生。
“我剛在書房里就想跟你說了,”徐簡的聲音依舊平緩,如喃喃細語,不激烈,卻能平復人心,“那安眠香是個‘意外’,我們沒有想到,圣上原也沒往這想。
今日想到這了,他對先皇后的愧疚會更深刻,而這份會源源不斷漫到李邵上。
看起來對我們不算有利,但也能賭一把置之死地而后生。
弄清楚所有真相,好好壞壞都蓋棺定論,害者才能真正往前走。
你是如此,圣上也是如此。”
一面說,徐簡一面把林云嫣的手握住,著的手背,沒讓擋著呼吸。
“我還好,”林云嫣沖徐簡笑了下,“既然想好了那夜的狀況,也能繼續往下判斷了。那猴臉太監的舉,不像是要李邵的命,也不像想要先皇后的命。”
前者李邵不會全須全尾,后者就該在東稍間放火。
問題盤旋于腦海,兩人許久沒有說話,絞盡腦想已知的線索中再尋到一些蛛馬跡,或者一線靈。
可惜,靈沒有那麼容易。
徐簡拍了拍林云嫣的肩膀,道:“時辰不早了,再不吹燈歇覺,明日皇太后知道了又要擔心。”
“怕是睡不著。”說是這麼說,林云嫣還是上床躺下。
徐簡吹燈。
殿黑了下來,忽然之間失去視野,林云嫣不太適應。
也就是這麼一個瞬間,靈閃過。
忙支起子來,握住在床沿邊坐下來的徐簡的胳膊,道:“我們一直在反復想定國寺那夜發生了什麼,又都是為什麼,或許我們應該換一個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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