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夜,風雨大作。
子時深夜,凈蓮司的大門被人叩響,嚴明連幞頭都來不及戴,舉著傘焦急地在門外踱步徘徊。
“嚴明,何事?”接到通傳,賀蘭慎穿戴齊整,提著一盞燈籠披風破雨而來,氣勢凜然不可犯。
風聲嗚咽,嚴明半邊子,了下的雨水道:“將軍快回府罷!宮里來人了,正等著您進宮面圣呢!”
賀蘭慎神不變,沉默了會兒方道:“知道了。”
黑皴皴的夜,秋雨顯得格外凄苦,賀蘭慎帶著滿水汽了天子寢宮側殿,剛袍跪下,就見幾分折劈頭蓋臉摔到了自己面前。
天子中濁音嘶鳴,花白的頭發半散著,怒道:“好一個忠心耿耿的羽林中郎將,好一個心堅定的佛門年!你瞧瞧你干的好事!”
賀蘭慎叉手躬,雨水順著鼻尖和下頜滴落在可鑒人的地磚上,洇出一片深的痕跡。他緩緩屈膝彎腰,將那幾本凌的折與皺的紙張從地上拾起,展開一看,不由眸微。
折上彈劾的是他與凈蓮司司使裴敏私過,紙張上是裴敏閑來時與他在紙上的閑話談,其語氣親昵,顯然已僭越于從屬關系之外。
天子在太監的攙扶下巍巍坐穩,指著殿中他曾寄予厚的年濁聲道:“賀蘭慎,你還有何話可說?”
閃電撕裂天空,將夜空照得煞白。雷聲滾滾,驚醒了困頓于噩夢之中的人。
裴敏猛地直坐起,直到叩門聲響起,才猛然回神,啞聲問:“誰?”
“裴司使,是我,朱雀。”秋雨颯颯,朱雀的聲音顯得模糊難辨,低聲道,“天子深夜急詔,宣賀蘭大人宮覲見,似乎……風雨要來了。”
又一道閃電落下,將裴敏的臉照得蒼白。披發坐在榻上,神出乎意料地平靜,只淡淡道:“我知道了。”
第48章
偏殿中, 面對天子的盛怒與詰問, 賀蘭慎只是直跪下,沉聲道:“臣無話可說。”
天子敦厚的臉上浮現出盛怒的紅暈,推開來給他順氣的侍道:“你承認了?朕派你去監管凈蓮司,是信得過你的能力與品,你倒好,凈蓮司沒瓦解, 自個兒倒是被策反了!裴敏怎生這麼大本事!”
賀蘭慎叉手, 不卑不道:“臣從未心懷不軌, 與裴司使好,只因其心懷大義, 心向往之, 不能自已。”
皇帝‘哼’了聲, 反問:“心懷大義?”
“初春蝗災,是裴司使獨辟蹊徑遏制災;城中細,亦是裴司使先行察覺上報;并州大疫,二進城門率醫師藥材馳援賑災,以至于染惡疾險些喪命。此樁樁件件,非常人能及, 雖偶有私,毀譽參半,但不損國之大義。”
說這話時,賀蘭慎的語氣始終平靜,既不夸耀也不惶然, 有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此乃你一己之見,為者最忌心懷偏頗、結黨營私,這些還要朕教你麼?當初你爹就是因輕信同黨,這才誤背上一世罵名,有時候你信任之人捅起刀來比別人可要狠得多,場上哪有什麼義可講?”
天子呼吸平緩了些,抿了口茶潤,濁聲道,“賀蘭慎,你若及時止損,站好隊,這四品羽林中郎將的位置朕仍給你留著。”
殿燈火通明,雨水順著賀蘭慎的鬢角落,在下上凝聚珠。雷鳴過后,他沉穩的聲音清晰傳來:“若要屠戮無罪同僚以證清白,這樣的清白臣消不起。”
“你……”天子將茶盞重重一頓,指著殿中跪得直的年道,“窺基和尚都把你教了什麼樣子!既如此,不聽話的‘臣子’朕也消不起,從今夜起以結黨忤逆罪奪你職位,幽永樂里府中,非詔不得出門半步!”
第二日辰正,空階滴雨,落葉滿庭無人打掃,凈蓮司沒有點卯的鼓聲,有種不同尋常的肅靜。
到了議會的時辰,正堂諸位執事、主簿皆已到齊,唯獨主席之上還空著一張案幾。
破天荒的,賀蘭慎頭一遭缺席遲來。幾個消息靈通的執事已知曉昨夜發生了何事,皆用眼神小心翼翼地打量裴敏的神,等待開口發話。
裴敏屈起一坐著,手搭在案幾上輕叩邊沿,眼底一疲,倦怠道:“有事就說,無事就都散了,該干什麼干什麼去。”
聞言,眾人皆是詫異。
他們以為以裴敏和賀蘭慎的關系,此番賀蘭慎以結黨罪論,吉兇難料,裴敏說得調凈蓮司的力量為其奔走開才對,他們甚至已經做好要手的準備了,誰料竟只字未提,好像之前與賀蘭慎的義皆是過眼云煙,沒了痕跡。
“裴司使……”王止起叉手,斟酌道,“賀蘭大人那事,您看要不要屬下等……”
“他死了麼?”裴敏打斷他。
“呃,賀蘭大人年有功,又是忠良之后,罪不至死,只是……”
“既是死不了,你們急什麼?”
頓了頓,裴敏抬眼,墨黑的眸在雨霽的晨中顯得幽深涼薄,涼涼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聽著,賀蘭慎的事凈蓮司誰也不許手。”
王止一愣,道了‘是’,便退回位置上不再多言。
倒是狄彪那暴的子,不滿都寫在臉上,忍不住起抱不平道:“裴司使,賀蘭小子平日對你也不薄,此番獲罪亦是與你有關,就這般袖手旁觀不太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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