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中人不得不承認，論實務，言尚確實從沒掉過鏈子。

六月份的時候，長安中已經不在意太原的事，中樞派遣新的太原尹去接管太原，讓言尚回朝。這一月，皇帝如往年那般去避暑山莊休養。皇帝年年如此安排，沒有一年改過，眾人已經習慣。

這一次離長安前，皇帝依然讓太子監朝。

暮晚搖被皇帝召見，世人都皇帝偏這位和過親的，總喜歡帶一起去避暑山莊，常日相。然而如何，大約隻有暮晚搖自己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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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暑山莊在鍾山腳下，一夜後亮，暮晚搖前去向父皇請安。那些服侍的宦卻，陛下不適需要靜養，就不見公主了。

暮晚搖神略微一頓：“劉公公不在麽？”

宦欠：“劉公公在長安辦事，此次未曾隨行。”

暮晚搖不耐煩：“那讓安來見我。我總得問一下我父皇如何了吧？”

宦依然賠笑：“公公生了重病，這一次也未曾隨行。隻有臣這樣的菜隨行。”

暮晚搖挑下眉。

那宦抬眼，見公主對他似笑非笑地勾了下角。宦心跳突突，差點以為公主看破了這些事。但暮晚搖並沒有多問，轉便回去自己的住，讓宦鬆了口氣。

暮晚搖跟隨行的大臣們聊了幾句，就回去歇息了。夫君不在邊，有些意興闌珊，覺得無趣。看了會兒書沒意思，了一會兒琴也沒人欣賞，暮晚搖就坐在妝鏡前，重新開始梳妝了。

如今夏容已經嫁人，暮晚搖邊的得力侍正式變了秋思。秋思從外頭打聽一排回來後，憂心忡忡地對公主：“今年避暑山莊管得好嚴，婢子哪裏都去不，那些太監不管給多好，都不放行。”

秋思：“殿下，你會不會出事吧？”

暮晚搖凝視著妝鏡中照映的自己的貌，慢悠悠道：“出事不怕。不出事才奇怪。”

秋思登時張：“啊？！”

暮晚搖垂頭，象牙梳地拂過的青鬢角，靜默沉思，不與侍流。而就在這時，外麵糟糟聲突然響起，引起了屋舍中主仆的好奇。

方桐不經通報就闖外舍，聲音張：“殿下，出事了！秦王領兵馬包圍了避暑山莊，什麽‘清君側’‘除佞’！”

秋思一個十五歲的丫頭，急匆匆掀開簾子，看到方桐上的跡，臉一下子嚇得蒼白，六神無主地看向公主。

暮晚搖手中的象牙梳一頓，嗤笑。

暮晚搖低喃：“到底還是走了這一步了。”

秦王謀反……是和父皇一手出來的。從去年到今年，終於將秦王反。

因要除薑氏，因不能讓薑氏背靠秦王強大，所以皇帝在他的最後幾年中，一定要把如今世家勢力最強的薑氏困住。秦王如何不怨，如何不反？世家、世家，就如皇帝的魔障一般——

皇帝有生之年，一定要將世家打得沒有出頭機會。

他死前，一定要讓寒門住世家。

不等仆從們再問，“啪”地一聲，暮晚搖將梳子扣在了案幾上，站了起來。提步向外走，袂飛揚，氣勢兇煞。走到方桐邊，順手拔過方桐腰間的劍，紗帳自長劍的鋒前拂過，當即碎兩半。

秋思等跟隨著這般昂然的郎，都心中安定下來。

暮晚搖邊提劍向外走，邊吩咐：“登角樓，換旗幟！秦王謀反，讓四方諸侯來長安護駕！”

“讓此間留守所有的大臣來見我！秦王已反，不必顧忌。讓他們臨時代替將軍一職，點兵點將，佑得陛下平安，不得他們的好！”

命令一道道發出，有條不紊，眾人漸漸尋到主心骨，不再慌。

方桐跟暮晚搖：“殿下，我們現在去哪裏？”

暮晚搖抬眸，冰雪的眼中出幾嘲諷，著皇帝寢殿的方向，聲音古怪：“我們去我父皇的寢宮看一看……看今年的這次避暑山莊一行，他是有什麽目的，是病得有多重，才見都不敢見我。”

如今沒有父之，隻有君臣之。暮晚搖倒是要看看，皇帝是否如自己想得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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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山上塵霧紛揚，早已在此地埋藏數日、數月的兵馬們揚著塵土，在將軍們的帶領下向山下的避暑山莊殺去。這批將士隸屬南衙，和秦王的私兵也沒多大區別。

再有薑氏借兵借道，自然所向披靡！

獵獵兵馬朝下，秦王也披甲穿鎧，手持長劍，騎良駒。自李氏一族敗退後，秦王接管兵部，經營近十年，兵部已被他管得如同鐵桶般，隻聽他令，不聞君令。皇帝步步，誰又願意一退再退。

秦王揮著手中劍，帶頭向山莊中出去。他的親兵殺掉了山莊外的守衛，他一箭死角樓上的勘察兵，聲震如雷：“諸位將士，爾等都是大魏英雄！近年我父皇年老多昏，偏寵我六妹。我六妹一個郎，又被言二那樣的佞之人哄騙。

“朝政被他們把持，一時間朝堂隻知海名臣言素臣，而不知我父皇！今日我等便要清君側，將我父皇從佞人手中救出！兒郎們，若是信我，便與我一同殺進去！

“今日事，爾等通通有賞！”

將士們到激勵，氣勢更強。他們眼中泛起兇悍興之，虎視眈眈地盯著避暑山莊。他們聽信秦王的話，覺得自己在行正義之事。在秦王的親兵帶領下，附和之聲從四麵八方響起——

“秦王威武！

“定不辱殿下之命！”

避暑山莊嘩然惶恐，陷混，眼看著他們攻城略地，如蝗蟲般鋪襲而來。跟隨皇帝的臣子們驚慌，連忙去尋陛下，去尋這裏能做主的丹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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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鍾山不到十裏的路，言尚帶著兵馬潛伏於荒地，已經在此等了一月有餘。他借著太原兵一事出京，而他接到的真正聖旨，卻是提防秦王謀反。

皇帝、暮晚搖、言尚，皆知如此之下，會將秦王反。然要世家消糜，此舉必不可。

勘察兵日日登上角樓眺長安，這一日，剛登上角樓便看到了長安那裏旗幟的變。勘察兵當即騎馬向府君相報，塵煙滾滾，數馬縱於平原，言尚已深吸口氣，對局勢有了猜測。

他點兵上馬，已有決策。

同時間，有信使騎馬狂奔，快速到言尚帳下。信使氣籲籲：“郎君，這是陛下給您的——已是十前的信件！請郎君親啟！”

言尚撕開信紙，看了信件後，麵沒有變化。他將信紙到韓束行的手中，讓對方收好。言尚依然整兵，讓將士們隨他前去鍾山救駕。

韓束行張：“二郎，可是局勢有變？陛下又給了您什麽旨意？”

言尚眼眸輕輕勾了一下。

他的微妙表有人察覺，但若暮晚搖在，便能看出他的緒變化——嘲諷，疲累。但也早有準備，早有預料。

言尚告訴韓束行：“陛下沒給我什麽新的旨意。他隻是告訴我，我的妻子在鍾山下的避暑山莊。”

韓束行沒懂：“殿下不是一直跟陛下在一起麽？我們早就知道了。陛下特意這個，是什麽意思？”

言尚微笑著眺鍾山下的塵煙滾浪，道：“他是怕我故意延遲救駕，故意拖延時間。兵馬之事，時間刻不容緩，每拖上幾個呼吸，局勢都會瞬息萬變。他隻是要保證我不會借故拖延，他隻是覺得……我可能借故拖延，不肯好好救駕。”

言尚嘲諷道：“他的意思是，避暑山莊，隻有搖搖。如果我不救，搖搖就會死。他想看我到底救不救。”

韓束行：“……你們大魏的皇帝，未免太多疑。二郎為他費心費力，他還這般猜忌二郎。”

言尚沒話。

他心想以前也不是這樣，即便是三年前，老皇帝都沒有這樣。隻能明隨著老皇帝便差，老皇帝越來越不相信所有人……似乎隻有利益才能持久。

言尚不再多想這些，他厭煩朝廷爭鬥，厭煩和皇帝的勾心鬥角。他隻做自己該做的事……若此君不足恃，卷而走也！

言尚傳令將士們，向鍾山驅兵救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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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闖，燒殺搶掠，毫無綱常。眾大臣在山莊中躲藏，找到暮晚搖後，他們惶惶地跟隨公主：“殿下，秦王兵馬之如蝗，我等不能擋啊！”

暮晚搖邊走邊冷聲：“不能擋也得擋。你們隻需擋住數息，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心中幽幽然，心想這是收走兵部的好機會……誰也別想攔救駕之功！

大臣們：“誰？殿下已經派人去長安求助了麽？還是有四方諸侯來救駕？殿下……”

暮晚搖厲聲：“這與你們有何關係？你們隻需忠君之事便可！秦王兵馬已經打到城前，你們跟著我幹什麽？還不去調兵，還不去將山莊中的所有將士整合？

“若事事都要我親力親為，要你們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