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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公主》 第166章

皇帝又憂心:“那南蠻軍隊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攻進來,韋七郎那個狼子野心的人又把持朝政,都不許朕走!難道他們真的想看朕俘虜麽,那豈不是大魏的恥辱!”

劉文吉心想有你這樣的皇帝,才是大魏的恥辱。

劉文吉端詳皇帝惶模樣,突然問:“陛下真的那麽想離開長安麽?”

皇帝激道:“長安都要淪陷了!朕是為了保存實力,才想離開!可惜那些大臣們……如果素臣在就好了,素臣是最忠心、最向著朕的臣子。素臣一定會保護朕平安離開的。”

劉文吉哂。

皇帝這時候倒是想起言尚了。

劉文吉:“大臣們不想皇帝離開,無非是怕失去主心骨,怕城中百姓恐慌。他們無非是要借助陛下的份,來給百姓吃定心丸。陛下如果想離開,有一法——陛下將皇位傳給太子,讓太子守城,陛下為了太上皇,就能離開了。”

皇帝當即驚喜:“就這麽辦!”

劉文吉:“……”

他垂目:“可惜大魏尚未有太子。”

皇帝不以為然:“皇後的兒子不就應該是太子麽?朕這就立太子!劉公公,還需要朕做什麽?你代表朕去和韋七郎他們談判,隻要他們肯放朕走……這個皇帝,朕不要也罷!”

劉文吉淡聲:“陛下豪氣。”

將下折騰這樣,還想一走了之。

劉文吉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白宣,鋪在書案上:“陛下要退位,得先寫‘罪己詔’。陛下寫了‘罪己詔’,臣才能拿著這個去和大臣們談判,他們才會放陛下走。”

皇帝一陣遲疑。

然而想到南蠻人就要攻長安了,他咬牙持筆:“朕寫!”

他開始寫罪己詔,並且怕自己寫得不誠懇,被那些大臣們打回來不接,他花費了自己的所有筆墨,來深無比地這這麽一封書——

“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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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皇帝的退位書、立新皇書、罪己詔全部送去中書省時,聚在中書省的臣子們,耐心地將這三封書看完。韋樹拿著聖旨,將罪己詔念出,滿堂燈火通明,臣子們呢喃著“罪在朕躬”幾個字。

初時聲音極低,後來聲音抖。

然後不知是誰,溢出了沙啞的、悲戚的笑聲:“他承認了……他承認了……他承認這下是他禍害的!承認他是昏君,承認他害了劉相公,害死了數十萬將士,害死了無數無辜黎民……

“他承認了!承認了!”

滿堂大笑,笑後又哭。

臣子們一個個抱著皇帝的手書哭坐在地,嚎啕悲涼。

來送書信的宦往後退一步,懼怕這些臣子。他抖的:“陛下的書信已經送到……劉公公問,可否讓陛下出城。”

韋樹抬頭。

韋樹道:“開城門,讓他出城!”

宦鬆口氣,連忙跑走。張相公抹掉自己臉上的淚,從地上爬起來,詫異的:“巨源,如此昏君,豈能讓他走……”

韋樹幽聲:“城外還有散落的、虎視眈眈盯著長安、抱著野心想打回來的南蠻散兵。城外並不安全,他出城,便是尋死路。”

張相公:“如果他在南蠻人那裏自己是皇帝,要得到保護……”

韋樹:“我們有了新的皇帝,哪有什麽另一個皇帝?大約是冒牌貨吧,遇到就殺了以謝下便是。”

張相公垂目頷首。

他忽問:“素臣讓我們找的安,找到了麽?”

韋樹淡聲:“安隻是給劉文吉定罪用的。劉文吉……該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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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吉和大臣們通過消息,得知韋樹居然肯放皇帝走,劉文吉一時不可置信。但是劉文吉立即發覺這是自己的一個機會,韋樹等人必殺他,他要想法子。

他當即安排人手護送皇帝一同走。

劉文吉帶著北衙的兵護送皇帝一同走,皇帝走時,還要搜羅自己喜歡的妃子一起帶上走。但是他們才剛到皇宮門前,就麵對著皇城中遍布的衛軍。

獵獵火炬,在黑夜中沉靜相對。

韋樹立在衛軍前。

劉文吉心驀地沉下。

皇帝怒聲:“韋巨源你這是何意?朕已經不是子了!朕已經聽爾等的話退位了,你們這是攔著朕不放朕走麽!”

韋樹盯著劉文吉。

韋樹道:“你可以走,其他人必須留下,北衙的兵一個也不許走。長安正是用兵之際,兵不能用來保護一個廢人。”

皇帝惶然。

他都不敢計較韋樹罵他是廢人,他心中狡詐的意識,讓他覺得自己不能待在長安。衛軍肯放他走,一下子,他顧不上自己要帶的妃嬪,也不敢和劉文吉對視。他沒形象地奔跑向皇城門。

數萬衛軍,沉默地看著跳梁醜一般的逃難皇帝。

韋樹與劉文吉對視。

韋樹抬手,衛軍們對北衙的軍隊舉起了箭。韋樹一字一句:“國,絕不能留!”

劉文吉諷笑。

他後退,讓後的北衙軍隊出來,和衛軍相對。

後的宦們,綁起了那些妃嬪們,扯著對方一同退回皇宮。隔著宮城門,雙方軍隊對峙。

劉文吉知道大勢已去,但他手握著新的皇帝……他怒吼:“給我衝,給我殺了這些臣賊子!他們是要控製我們新的子,是要殺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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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皇帝份的皇帝跑出了長安城,他惶惶地立在空無一人的月下,看著四方戰火。

他不知道何去何從,又覺得自己終於安全了。他剛剛出一個放鬆的笑。

然而此時,不懷好意的南蠻人,在黑暗中,將箭隻對準了他——

“這個人竟然敢從長安城中跑去來,服這麽華麗,一定是那個姓韋的子!聽那個子很能,聯絡四方國一起抄我們的後路。

“他現在出城,肯定是又要出來和我們談判,算計我們!不能放過他!”

皇帝又輕鬆又解,他不敢多想,不敢回頭。他即使出了長安門,都覺得像夢一樣。他一個激靈,想到了自己做的那些噩夢,想到那些南蠻人在夢中用各種方式殺他。

他不敢停留,繼續向外跑。

“嗖——

“嗖嗖——”

空氣中,極輕的箭聲,數道箭隻叢草叢中、灌木下,向那個瘋瘋癲癲奔跑的男人。

男人被中倒地,他茫然抬頭,又想到了自己的夢。幽黑四野,暗藏殺機。

他忽然後悔,忽然覺得逃出宮是錯的。他大聲高呼:“我是皇帝,我是皇帝,你們不能殺我——所有人都聽我的,我是皇帝,朕是命之子!”

箭隻不留麵地過去,將他刺蝟。他不甘心地趴在地上,著數箭,他幹枯的手出長袖,抓著空氣揮。

後方長安城門的角樓上,將士們立在那裏,平靜地看著城外的殺。將軍手扶著城樓欄桿,靜靜地看著那個男人咽氣。

他回頭,對士兵們道:“可能是一個因為戰爭而怕瘋了的廢人瘋了,喊著自己是皇帝。這種事多的是,不用管。”

眾人緘默,共守著同一個,共看著同一場殺戮,共同做著謀殺者。這場殺戮,他們會在心裏記一輩子,並且一輩子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城外,南蠻人躲在叢林間嘀咕:“他的什麽?不會真的是和我們談和吧?

“管他呢,反正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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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廣州彈盡糧絕,撐無可撐。

城下持續攻戰的南蠻王之前一個月還在指揮人挖地道挖進城,到最近幾日,駐紮城下的南蠻軍隊也失去了力。

城中城外,全都斷絕糧草。

阿勒王絕地每日聽著四麵八方傳來的壞消息,知道無力回。他卻不肯服輸,他聲音吼得沙啞,指揮著自己手下的殘兵,向城中帶著火的箭隻:

“再堅持一下!城裏已經斷糧了!城裏抵抗不了了,隻要我們攻廣州,我們就不算敗……”

他手下的一個將軍坐在地上,抹著臉慘笑:“我們不算敗麽?我們打下廣州有什麽用?劍南已經沒希了,河西恐怕也不行了……我們拿下廣州,能守得住麽?

“大王,我們輸了。

“我們會窮死的,我們會死的,我們會付出代價,大魏不會讓我們好過的……我們本不該打這場仗!”

他的悲涼傳遍軍營,所有人開始悲戚地哭。

阿勒王沉默,卻仍吼道:“我們高山神眷顧,我們是戰不敗民族!我們不會輸!都給我爬起來……把廣州給我奪下來!”

這隻南蠻軍隊,已經沒剩多兵力了。他們被阿勒王吼著,勉強打起神,向城樓上箭。他們心中被阿勒王鼓勵出一點希來:是不是真的拿下廣州,就不會輸得太慘?

偵察兵臉蒼白地來報:“不好了,一支大軍從西邊來了,是大魏的旗幟……”

隨著這話聲,一隻響箭飛上空,一隻又一隻響箭在空中炸開,如同白日煙火一般。大魏軍隊用特有的語言傳遞著訊息和軍,響箭聲震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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