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叩月原本待在安全的據點裏，但聽說梁大和九娘得到命令，申時之前無論如何都要攔下完駿，心中生起一不安。

要攔完駿，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倘若真的打鬥起來，勢必會犧牲一些同伴。

徐叩月想到，可能有一些更討巧的優勢。

趁梁大和九娘出去，主撞到了完駿麵前。

太知道如何讓他憤怒了，他一定會為駐足。從他力排眾議，冒著巨大的風險也一定要將從洗院帶出來，但救下後，卻又肆無忌憚地踐踏、的尊嚴，在巨大的痛苦中，早就察覺到男人過分的占有。他喜。

他以為他可以遊刃有餘，但早就將他的弱點盡收眼底。

隻是沒有時機，隻是不夠強大，所以學會了曲意逢迎，學會了口是心非，一直都在蟄伏著。

此刻終於送出了這一刀，記不清在多個神智混的時刻，腦中都在幻想著這個場景，做了一直以來想做但都無法做的事。

恨死他了。

“你——”完駿的眼眶迅速充，五因疼痛而顯得猙獰。憤怒和後悔充斥著他瀕死的意識，他沒想到會是。

“我待你不薄！”

他分明將有的仁慈都給了！怎麽能！

這無骨的人竟然是恩將仇報的蛇蠍。

“是你教會我，以怨報德。”徐叩月麻木地看著他，將手裏的匕首又推進去一寸。

完駿大口大口地吐出來，他用最後一力氣死死拽住了徐叩月的手。

“你也……別想活……一起……”

完駿轟然倒地，士兵們驚呼著圍了上來。

徐叩月坦然地閉上眼，等待著報複的刀劍降臨到上，卻聽得錚得一聲，刺耳的兵戈相撞聲傳耳中，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降臨，反而是有人一把拉起了。

“走。”

徐叩月茫然去，竟是宋牧川帶著人來了。

兩撥人馬在院中戰，宋牧川護著徐叩月逃離。這才發現自己抖得厲害，跑了幾步便一個踉蹌。

這一切變化快到仿佛不曾發生過，隻有滿手的跡提醒，剛做了什麽。人的勇氣遠超人所能想象的極限，那也許是媧造人時留在之中的一神力，能讓人在須臾之間為攻玉之石，可須臾的神通之後，人還是那懦弱又平凡的軀。

宋牧川停了下來，關切地問了一句：“還能走嗎？”

徐叩月不想拖後，可真的有點力。

宋牧川不做多言，蹲下，直接背起往外跑。

徐叩月伏在男子寬厚的背上，這個比往常要高一些的角度讓有點恍惚。以為自己所站的是怒海中的孤島，原來那隻是一片被漲淹沒的土地。水褪去，土地依然連著土地。

向天邊，天將暗未暗。

遠遠的江岸，似乎有一艘龐然大正在順流而下。

夢囈般驚訝道：“龍骨船下水了……”

宋牧川的腳步猛然頓住。

“你說什麽？！”

所有岐兵都已經上船，謝卻山並沒有等宋牧川帶人上來，便直接命令舵手將船開上江。

他要自己引火藥。

硝石、硫磺和木炭的混合末早就全部灌了造船所用的空心竹節，從外頭看，什麽端倪都查不出來。整艘船就是一個巨大而巧的火藥桶。

宋牧川是個絕世僅有的匠才。

他原本做好了與自己的傑作同歸於盡的準備，但有一個人替代了他。

宋牧川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瘋了似的朝江邊追去。

龍骨船正順流而下，離瀝都府越來越遠。

“謝朝恩——謝朝恩！”

宋牧川徒勞地朝著那艘船大喊，但呼喚聲很快便被浩江水所淹沒。

他又騙了所有人。

……

謝卻山進船艙的武庫，他看過了宋牧川的圖紙，知道引火藥的地方就在這裏。宋牧川在設計的時候，給逃生留下了機會，引線全部燒完大約有一盞茶的時間，倘若船外有人接應，點燃後是可以離開的。

如果一切按照原計劃進行，船上舉行著盛大的儀式，多一個人一個人，並不會有人注意。但現在全軍戒備著，謝卻山是這艘船上的最高統帥，他的存在被所有人的視線注意著。

因此他並沒有為自己準備逃跑的後路。船上的岐兵數量是倒的，一旦被發現端倪，將會滿盤皆輸。

謝卻山稱自己要檢查武，讓人在外頭守著。他獨自一人步庫房，取下牆上的燭臺。

火躍在他的瞳孔裏，他一步步往裏走。

微的手暴了他心的波瀾。

其實他也不是非要一心求死。他著這世上的一些人，他知道那些人也著他，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隻是，恨嗔癡，黃粱一夢，他手裏依然是空的。如果一切就此結束，也許能給所有人換來一個嶄新的開始。

火苗緩緩地靠近引線，火星劈裏啪啦地燒了起來，蟄伏在地上的引線頓時活了過來，自己朝著深蜿蜒。

那點微弱火像是他的生命線，走馬觀花地照亮了他的來路。他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

忽然，一聲巨響，謝卻山一震，這時間比他想象中來得還要快？他閉上眼，卻沒有等來想象中的覆滅。隻一瞬後，聲響開始接二連三，外頭喧囂起來這並不是炸。

他連忙推開窗戶往朝聲響的方向看，竟是有人在江上放了巨大的煙花。

眾人鮮見如此璀璨的煙花，都被這火樹銀花吸引去了注意。有人警惕，有人慌，也有人駐足，甲板上哄哄的。

謝卻山意識到不對勁，剛要往外走，卻見門口兩個守衛悄無聲息地倒下了。

有個人穿著岐兵的服，用刀鞘拄著地，一瘸一拐地靠近——這悉又討厭的臉龐，不就是章月回嗎？

他怎麽會自投羅網地出現在這裏？在這荒誕的場麵下，謝卻山想想又覺得點合理，除了他，沒有人能有這麽大手筆放如此奢華的煙花。

章月回看到謝卻山，歪了歪頭：“給你了。”

謝卻山行雲流水地出手，解決掉了章月回後跟過來的尾。

“你怎麽來了？”

章月回環視一圈武庫：“就你一個人？”

謝卻山不知道章月回這一句是什麽意思，莫名其妙地反問：“不然呢？”

章月回指了指引線：“多久炸？”

“一盞茶。”

章月回啐了一口：“窮書生，多放截引線能摳死他啊。”

“煙花是你放的？你要做什麽？”謝卻山沒把章月回當敵人，但他對他的出現實在是困，劈頭蓋臉地問。

“過來，我跟你說。”章月回站在窗邊，朝謝卻山勾勾手。

謝卻山沒多想，便走了過去。

“下去吧你。”章月回猝不及防地推了一把謝卻山，將他整個人推出了船艙。

撲通一聲，人直接摔到了水裏。這時正好一瞬煙花炸開，天空上的巨響掩蓋了這裏的靜。

章月回卸了沉重的甲，自己撅著屁艱難地爬上船舷，也跳了下去。

江麵看著平靜，裏卻是激流湧，一波一波推著人往反方向去。

“筏子呢？”謝卻山勉力在江麵上維持住形。

“誰還給你準備筏子，你真當我是天王老子啊？”章月回罵道，“當然是遊回去！”

“有病，非得換種麻煩的死法。”謝卻山上罵著，但還是沒有放棄這一縷生機，他往前遊去，察覺到章月回腳不方便，不聲地拽住了他的服，拖著他一起往前。

煙花照亮了江麵，影影綽綽看到黑的水麵上，一艘不起眼的筏子已驚人的速度劃了過來。

宋牧川孤注一擲地朝那片死域趕去，他知道這很渺茫，但他一定得做點什麽。他不能讓謝卻山獨自一人在上麵死去。

就在他力撥水的時候，他忽然覺到筏子被一力量拽住了，他警惕地回頭看，一個人住了筏子的邊緣。

“書生，還算你有點用。”

章月回氣籲籲地爬上筏子，大概是使不上勁，水裏還有人托了他一把，接著那人也探出了子。

宋牧川從來都不是個擅長忍的，看到謝卻山的瞬間，兩行清淚在他錯愕的臉上劃過。

天知道在方才短短的時間裏，他腦海裏掠過了多生與死的畫麵。

“發什麽呆，趕劃啊。”

筏子剛剛靠岸，人還沒來得及上岸，後就傳來了巨大的炸聲。

天上煙花，水上火花。

死亡之焰在江上騰起，炸的振幅傳到岸邊，掀起巨浪。水花將三個人都拍回到了水裏。

他們疲力盡地躺在岸邊，甚至沒有力氣去看江麵上的炸，任由江水衝刷著他們的。

終於，完了。

這片滔滔東去的大江見證了今夜的生死與興亡，江水滋養的這片土地將迎來真正的日出。

而這三個男人在一種從未設想過的境裏，短暫了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南呢？”章月回著氣，還帶點怨氣地看向謝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