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南被送上急救车到时候,神志还是清醒的。还记得柏林找到自己时,眼睛都发红了,可又怕是骨折,不敢抱起来,只慌张地拨打急救电话。
舒卫国站在他们边不远的地方,依旧是跋扈的神,只是偶尔眼神有些不安。“你连个人都打!”柏林握了拳,低吼,神很是恐怖。舒卫国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不问问这贱人做了些什么!”
佳南了解柏林的个,当初在金樽的时候,那人只是小小推了自己一下,他都能将对方打趴下,何况此刻,自己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柏林……”提声喊他,额上全是冷汗,“他是……舒凌的爸爸。”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舒凌的爸爸,也知道他们之间错综难言的纠葛,否则这一拳,早就挥上去了。
只能忍了忍,回到佳南边,低声说:“别怕,医生很快来了。”医护人员过来了,佳南很快被抬上了担架。绕出走廊,灯一下子明亮起来,人群亦是在远喧杂,似是人人知晓这里出了场事故,引颈观。
黑的保安拦了两排,阻开那些视线,却阻不住那些话语:“那不是许彦海的儿吗?”“陈绥宁包养的那个?”“那……那是真的?不是澄清了吗?”“澄清你也信?这圈子里谁不知道啊?”
“那是陈遂宁的岳父?哎哎,那个人脸上的掌印看到了吗?”……一场狗好戏。
疼痛让此刻的佳南异常清醒,忽然有些事不关己地想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将这一幕拍下来。拍下来也好,此刻陈绥宁看不到这样彩的一幕,着实可惜了。
柏林没有被允许上车,只能自己开了车跟在救护车后边,拿了的手机,踌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给陈绥宁拨了电话,
接通之后,简单地只用一句话将前因后果说清了:“佳南被舒凌爸爸推下了梯,孩子可能没了。”言罢他似乎觉得尴尬,飞快地挂了。
医院离酒店很近,不过十分钟的车程,柏林下车,被医生拦住:“谁是家属?手术单上签字。”后一道清冷的声音:“我是。”
陈绥宁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看上去是孤而来,他似乎没看见柏林,只是走到医生面前,低头看那张签字单。
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并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稳:“已流产过一次。”医生抬起头,目中有些不屑,也有几分尖锐:“流产过一次还不好好看着,仗着年轻也不是这样折腾的。”
他抿着薄,犹豫了一会儿:“会有事吗?”“送来的时候已大出了,我们尽力而为吧。”医生回那张单据,“去钱吧。”
偏生这样狼狈,钱包、钥匙都扔在了车上,陈绥宁一怔之间,柏林已走过来,接过那张单子,低声说:“我去费。”
而他站在原地,却不防已走出去的柏林快步回来,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脸颊上:“你还是不是人!把到这份儿上你就爽了!”
陈绥宁退了一步,下意识抓住柏林的手腕。“……当初要选你我没办法,你个禽!你看看自己做了些什么!”柏林挣开他的手,依旧是毫不留的一拳。
他的角似乎裂开了,有一种火辣辣的钝痛,却始终没有还手,只是想起这个夜晚的前半段,背后是城市夜间璀璨的星,他揽着专注地亲吻——那个时候什么都没说,可他也隐约猜出来了。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结局却是这样。
直到有人上来拉住了柏林,一边急声劝:“柏总,别这样!”陈绥宁终于抬起头,看着还在挣扎着要扑过来的柏林,目中并没有恼怒,似乎刚才落在自己上的重击,更像是替自己在发泄。
他的人生,到这一刻之前,一步一步,爱、恨、复仇,走得坚实而明晰。可是这一刻,他真的有些茫然,仿佛被什么生生地打乱了节奏,眼前是蒙蒙一片灰,似乎出哪一步,都找不到终点。
“怎么?你还有脸去看?”柏林被人拉住了,低吼了一声,近乎嘶哑。
他像是被惊醒,径直走向了电梯,却又停下脚步,问一旁已被吓坏的小护士:“手术室是在哪里?”
电梯门徐徐合上,柏林却最终还是挣开了一直拉着自己的那些人,在金属门闭上的那一刻,挤了进去。
陈绥宁修长的子靠着电梯壁,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而柏林盯着他看了许久,电梯停下的时候,他终于缓缓地开口,恢复了冷静:“老大……你放手吧。”
他听到这句话,极慢极慢地抬头,白括的衬衫此刻已凌乱褶皱,明亮的眼神亦带着一丝暗淡,仿佛是跃动风中的一点火星。
最终开口的时候,带着自嘲般的苦笑,声线喑哑,无限倦漠:“放手……你以为我不想吗?”这台手术足足进行到半夜。许佳南被推出来时,还没有醒过来。
他只来得及看到的侧脸,肤雪白,静静地躺着,没有丝毫生气。心底没来由地就绞了一下,像是淬着青的匕首进了热的中,那一刻所有的前尘往事皆尽倾倒而来,连他自己都恍惚,是怎样走到了这一步。
“陈先生,夫人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了。”助理小声地提醒他。他仿佛没有听见,只是进了病房,看着护士调试仪,而许佳南安静地躺着,他竭力去看的表,可这样地平静,仿佛只是沉浸在一场好梦中。
良久,护士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终于有人在他面前停下:“病人暂时还不会醒,你在沙发上坐着等吧。”他却在病床边坐下,缓缓地出手,替将长发拨到耳后。
的发丝很软,又长,几乎可以在指尖绕上数圈,往常他很喜欢做这个动作,此刻却只轻轻放下,似乎这样一下,就会惊醒。果然不安地动了动,侧了侧脸,似乎想将一切埋进洁白的枕间。
或许是因为不舒服,眼角便悄悄地下一滴眼泪,无声地浸润了枕巾。仿佛是在伤口上洒下了一粒盐,刺啦一声地炙痛。陈绥宁直到这一刻,终于明确了心里那个模糊的想法:他又一次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而他在意的这个孩,从十五岁开始爱自己的孩,躺在这里——这个世上,大概没有什么能再伤到了,因为早已被伤得……不再完整。
阳终臻灿烂,一点点照亮这间病房。这一夜,被人紧紧握着的纤细手指终于动了动,许佳南睁开眼睛,又仿佛惊惧此刻的线,很快又闭上了。
等再一次张开眼睛,看清楚床边的年轻人时,弧度姣好的瞬间又白了数分。只看着他,不说话。一瞬不瞬。须臾,却又隽永的一刻。直至天荒,直至海枯,甚至……直至目中最后一丝线的暗淡。“
陈绥宁……这是报应吧?”终于喃喃地说,静静地移开黑眸,却看见他们的手指缠,多么讽刺。
他的脸,愈发白了数分。而许佳南角噙着的笑似乎远远未到消散的时刻,顿了顿,有些吃力地抬起手,去触他俊的脸,低声说:“没了也好。一个私生子,假如生下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听到“假如”二字,握着的手用力了几分。假如他在酒会上不曾离开。假如他不去开会。
假如不是自己的“妇”。假如他不曾结婚。假如……假如……他从不奢求这个世界上会有后悔药,可他们之间,“假如”却实在多得触目惊心。
时安然淡漠地流逝,似慢实快,原来是自己被这样多的“假如”抛在了后,自欺欺人地无视的存在、的努力,和他们彼此间拥有的一切。
说得没错,这,是报应。出院那天,所有的行李都安置妥当,佳南正要手去拉开后座车门,陈绥宁站在边,
忽然扣住的手腕,轻轻往后一带:“我们坐后面那辆。”食指和大拇指能轻松地将的手腕围起来,陈绥宁脚步顿了顿,而佳南乖巧地跟着他的步伐,没有出声。
陈绥宁将暖气开得很足,见神恹恹,便侧过去,替将安全带拉下来。的上有一种很洁净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只是干干净净的,他的动作缓了缓,咔嗒一声,扣好,才驶出医院的车库。
深秋的天气,淅淅沥沥地正在下雨。雨刷每隔一个空隙,便将玻璃拭得异常明净。前头的尾灯忽明忽暗,影折,在雨水中洇晕开,在这闹市的车流中,却显得安宁。
一个月,在病房中安安静静地养病,苍白、宁静。明的点滴一粒粒地滚落进的体,半睡半醒间,会看见床边的年轻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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