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南倏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漠然:“我不会和你结婚。”顿了顿,又笑,“孩子没了,你也不用觉得对我愧疚。”
他只是发动汽车,开往许父所在的医院方向,停下之后,才看着解开安全带,那句话像是在耐心地导:“我说的话,你不妨仔细想想。”佳南仿佛没有听见,固执地将脸转向窗外。
因为确定他看不到自己的表,那一瞬间,佳南之前的倦漠苍白都仿佛只是一层纸,撕拉一声被撕去了。而的眼梢微微一勾,却泛起若有似无的一点笑意。他将送到医院的门口,看着走进去,背影纤瘦,
一时间便并未将目移开,直到手机响起来。助理小孙的电话。
“陈先生,许小姐的确在那天之前,去医院检查过体。有医生确诊怀孕的证明,是在另一家医院调出来的。
已比对过,没有问题。还有,那天晚上的监控,也已调出来。视频已发送到您的邮箱。”他“嗯”了一声,等的时候,调出了那段影模糊的视频。“
“不,我要得更多,我要他们离婚,我要和他结婚。”再然后就是滚下梯时发出的闷钝声响,他没有再看下去,只是关了播放,修长的指尖抚上了薄削的,慢慢合上了眼睛。
沈容送佳南出来,两人的脸似乎都不大好,佳南只让他送到门口,飞快奔进车里,刚刚坐下,陈绥宁便有些不悦:“你的伤口没好得完全,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
本以为他早就离开了,是司机在这里,却不知道他有这份耐心,竟然一直等着自己,一时间便有些怔怔的。“考虑好了吗?”佳南“唔”了一声,没有回答。
“你不是说要我离婚,再娶你吗?”他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忘了?”佳南脸微微一白,却很快恢复过来:“那时不一样——你知道,我不希自己的孩子是私生子。”
比他更为轻描淡写的语气,又不意地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毕现,佳南转开了目。“现在就没有想要的东西了?”他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依旧漠然,却仿佛是在引导。“有。”
佳南深呼吸,转过头与他对视,“陈绥宁,一直以来,我都害怕。”他“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我怕一醒来,爸爸就被带走了,他的心毁于一旦。”的声音渐渐变缓,“我不想这样担惊怕下去。”
“好,你父亲的案底,我会让人消去,没有人会拿这个来威胁你。”他淡淡地说。他这样爽快,佳南反倒踌躇,止步不前:“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再不能拿这个牵制你。”他从容地将这句话说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不怕吗?”他轻轻笑出声,摇头:“还有什么?”佳南的双手放在膝上,握拳,又松开,显然在思考措辞。
“自从沈容接手公司后,你一直在为难他。”佳南脸极差,“这些你自己清楚。”
陈绥宁却笑了,不知为何,笑容中带着浅浅的讽刺:“小囡,我最初接手OME,境不会比他好。”佳南亦笑:“我从没说过沈容比你明厉害。”
“好,你想怎么样?”他静静看着。“你不是一直对许家的一切虎视眈眈吗?”佳南抿了抿,“现在都给你,包括滨海在内。只是你的价格,要公道。”
陈绥宁黑眸中亮一闪而逝:“这不是一笔小账目的收购。”“太小的账目,你会放在眼里吗?”浅笑。陈绥宁缓缓地说:“这个决定需要董事会的通过。”
“我知道,可我等不及了。”低头拨弄自己的指尖,长发将的侧脸遮住了大半,只出异常清冷的气息。这场角力,本就一无所有,所倚仗的筹码,全是他的。
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无所畏惧。车子在街道上疾驰了许久,他终于在一个红灯停下:“好,回去我会让人联系沈容,收购方案两边一起进行。”
佳南心底松了口气,表却没有什么异样,只盈盈添了几分笑意:“你不问为什么?”他踏下油门,了眼后视镜:“我只要结果。”
回到住,佳南在客厅坐下,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发现,属于别人的痕迹,都已被清理干净。饭菜早就准备好,照例是有利于体复原的。
只是一直以来胃口都不好,喝了碗汤,便去午睡。刚刚躺下去,佳南便觉得床的一侧微微凹陷下去,体立刻僵住,半坐起来,问:“你干什么?”
他手的头发,看到小刺猬一般警惕,目和。摁下窗帘遥控,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他带了笑意:“没什么,睡吧。”
佳南翻了个,没再说话。暗淡的线之中,客厅里响起了手机铃声,佳南暗暗松了口气。果然,陈绥宁替拉了拉被子,很快就出去了。
这间公寓在沉寂了数月之后,重新有人住。家政十分细心地在桌上了一束的康乃馨,陈绥宁微微俯,拿手指拨弄着,一边听着电话。
“……是,我已这样说了。但是明天,他们无论如何要见你。”书的声音显然有些焦头烂额,“董事们的意见是,柏总主持的研发已到了关键时刻,如果比对手晚一步出果,之前的巨额投就泡影了。
他们希你在资金链短缺的况下,慎重考虑收购的事。”陈绥宁的声音微微有些不悦:“我不需要你再重复一遍目前的形势。”那边噤声:“好的。”
“这些董事的名单你发过来,我会理。”指间那支淡的花弹回原位,陈绥宁慢慢地说,“另外,收购的事还是照我说的去办。”佳南在医院的时候,无论室内多么暖和,早上醒过来,脚都是冰凉的。然而这一觉,却睡得异常温暖。轻轻挪了挪,触觉温热,再动了动,才知道自己一直将双脚贴着陈绥宁的部,而子一直蜷在他怀里——他只是将手松松放在腰上,大约是怕被压到。
这样的姿势,想来并不十分好过。佳南睡意还很浓,拳头抵在他的口,喃喃说了句:“走开。”他轻笑,口微颤,抚在后背的手却动了动,索将贴近自己体:“差不多起来了,晚饭想吃什么?”
佳南皱了眉不说话,只是翻过。陈绥宁亦没有再吵,手放在小腹的地方,触上去,不意有浅浅一道凸起。他低头,薄过单薄的肩胛,炽热的呼吸落在的后颈。
佳南闭着眼睛,过了许久,黑暗之中声音有些迷惘:“我做了好多梦。”他抱紧,像是抚做了噩梦的孩子:“梦见什么?”“又好像不是梦……”顿了顿,睁开眼睛,却触不到一丝线,是很多很多忘不掉的往事。
忘不掉他那次“结婚”,腹痛难忍,躺在车子里求他,最终失去了那个孩子。忘不掉在荷兰,细雨火山灰中,站在门口等他,足足三四个小时,直到发丝皆尽湿,他才让进门。
卑躬屈膝,他却极尽淡漠:“跟着我的人这么多,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忘不掉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看尽自己初职场的狼狈,一次次肆意轻薄。忘不掉他以父亲为把柄,咬着牙忍,委曲求全。
一幕幕快速掠过,异常清晰。这就是曾付出了一切去爱的男人。许佳南忽然无声地微笑,低低地说:“过去的那些……我全忘不掉,怎么办?”
的腰肢忽然被他扣住,子被强迫翻了个,面对着后的男人。能隐约看到他直的鼻梁、狭长的眼睛,悉又陌生。
鼻尖是独属他的气味,而他的口温热,理匀称,佳南凝视半晌,忽然低下头,冷不防一口咬住他脖子。
仿佛是绝的小最后的挣扎,死命不愿松开。尖锐的痛蔓延开,终至麻木。
可这一刻,陈绥宁却几乎只注意到这个怀抱、充盈、满足。一年多的时间,他在苦苦寻觅一些东西而不得的时候,独独忘记了这一。
就这样吧……心底那堵厚重的墙轰然塌落,他罔视颈边的疼痛,却出手,抬起的下颌。黑暗中,年轻男人的视线无比准地找到的眼睛,下了决心,一字一句地说:“忘不掉吗?那正好——”
“许佳南,留在我边,从现在起,竭尽所能地……向我讨回来。”佳南病后有些嗜睡,除了每日去医院看父亲,便窝在家中看看书,或看电影。
这天下午,初冬天气,室外极冷,唯有阳浅浅落进屋中,抚在肤上,有一种苍白的温暖。随手选的是一部欧洲艺术片,剧缓慢,佳南几乎要闭上眼睛睡过去,不防后轻轻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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