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林的一番話，也將大姐說了心，雖說賣野菜不值幾個錢，但好歹也能買幾個錢。買幾個錢也有幾個錢，於是姐妹倆一同勸說了娘一番，三哥秋禾也在一旁使勁兒勸著，韓氏終於推說不過，也便同意下來。

後天便是趕場的時節，往日的時候，韓氏會將這幾天繡的手絹、香囊拿給村裡的雜貨鋪老闆娘，讓幫忙賣。得來的錢那老闆娘也會扣上十個八個銅板的，算是跑路費。接下來的日子，大夥兒又去田坎挖了魚腥草和薺薺菜，將裡頭的雜草挑出之後，又將上麵的泥土洗淨，然後一把一把用野草捆起，挨個放著。等到趕集這天，便一把一把放進揹簍裡頭，秋月秋鬆揹著揹簍左右牽著小蘿蔔頭的弟弟妹妹往鎮上去了。

韓氏本不願讓秋林去的，一是年紀小二則是大病初癒，子骨弱。可是秋林堅持著要去鎮上，還其言說要看著這些野菜是怎麼賣出去的。韓氏給那閃閃發亮的眸子給逗笑了，想著自家孩子也並非惹是生非的，兩個小的又有哥哥姐姐地管著，想來不會出甚事，也便由著去了。

秋林卻是滿心高興的，天窩在院子裡，見到的人和事都非常的有限，如今可以去鎮上，好歹可以出來瞧瞧外麵的世界，自然是樂意的。出門的時候，家裡的大黃狗是一直汪汪著，也不知要搞出個甚名堂來。

秋林叉腰對著那吠的阿黃道：“乖，在家好好看家，彆任了。”

秋月好笑，“小妹，你跟隻狗說這些乾嘛，它能聽懂？好了，咱們快些去集市吧，晚了買菜的嬸嬸婆婆們都走了！”秋月拉著小妹，往村口去了。

家裡的那隻大黃狗一直著他們離去的影，眼神深邃。他背上的傷還冇有好，從水村到鎮上起碼要個把時辰，到時候傷口裂開，他要怎麼走到鎮上去？還是忍些時候吧。

秋月秋鬆都還是骨頭，又因今天隻是來試試市場的，所以並冇有背多野菜，統共加起來也才二十來斤。

一路上秋林都東張西瞅著四下的景。如今正是盛夏時節，天亮地早，這會兒天已泛起魚肚白了，一道微微的霞染紅了天邊，四周樹影重重，知了聲還未響起，和煦的微風帶著青草的香氣幽幽撲來，秋林張大狠狠地呼吸著，可空氣可是自然清新的，一一毫的汽車尾氣、廢氣也冇有，當真是清新極了。

“快跟上來了，是你自己來跟來的，可不許喊。”秋月向來刀子豆腐心，這會兒撅起數落著小妹，還說不是個累贅，看吧，走得這麼慢，待會兒鐵定又得喊腳肚子發酸了。

“哦哦。”秋林極快地答應了兩聲，撒著丫子跟了上去。

此時霞萬道，紅彤彤的太在天邊出了半張臉。道上一輛牛車從遠悠悠而至，“哎喲，這是哪家的孩子啊，一大早揹著東西趕集啊！”車還未到，一個清亮的嗓音便從那裡飄了出來。秋林幾人回頭一瞧，是個容貌不俗的嬸子過來了。那嬸子約莫著三十來歲，皮不似莊稼農婦所固有的黑黃，顯得白淨許多，滿臉笑容，讓人瞧著很覺親切。

秋林見是個漂亮嬸子跟他們打招呼，正笑盈盈迎上去，卻被手疾眼快的大姐一把拉住。“小心柺子。”這嬸子生得很是漂亮，又不像是這土裡刨食的，秋月如今已經十三歲了，心思自然要多一分。

秋林被大姐的低語嚇得心思糟糟，差點兒忘記了在古代也是有這類人的存在的。見這人生得模樣不俗，皮白皙，本冇個農家人模樣，莫不是真給大姐說中了？秋林愣在了原，冇有上前。

那牛車靠近了些，“你們是哪個村的，怎冇個大人帶著？”車上的嬸子那眼神一個勁兒地往秋月上瞟。這姑娘生得漂亮、英氣十足，約莫著十三四歲的年紀，可是要到說親的年紀了，眉宇間還約著幾分悉。

秋林幾人不敢答話，秋禾膽子大些，探著頭問：“水村的，嬸子是哪個村的？”

秋禾話剛落地，便得來大姐的一個斜眼。

那車上的嬸子笑開，出一口糯米牙：“原來是水村的，這可真是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嬸子我也是水村的。東邊的齊家你們可曉得，我便是齊家的閨，後來嫁去了鄰村的海棠村。好些年冇回過水村了，難怪識不得你們這些小輩了。你們是哪家的？”這齊氏的確是水村人，後來嫁去鄰村之後，家中老母就過世了。與孃家的哥哥嫂嫂關係並不好，所以這些年逢年過節的也很回孃家。

東邊的齊家大夥兒自然曉得，那家的嬸子子潑辣得很，那張也是太厲害了，儘管齊家在東邊，秋林家靠著西邊，有時候都還能約約聽見那嬸子的罵聲。村子裡的小孩兒都害怕從門口過路，一般都繞著走。

一聽是自己村子裡的人，秋禾又鼓足勇氣說道：“我爹是許南山，嬸子可識得？”

那牛車上的嬸子又滴溜溜地笑開，“原來是他家，自然是識得的。你是秋月吧，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如今瞧起來，你可跟你娘小芳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呢。”那嬸子這才恍然，難怪覺著有幾分悉的呢。

秋月原以為這人是柺子，卻冇想不僅知曉自己的名字，還能說出孃的閨名，莫非真是他們村子的不？秋月一想自己誤會了彆人，神一直訕訕，“原來嬸子真是咱們村子裡的人，剛剛秋月多有得罪之，還嬸子大人不計小人過。”

“你一娃子，我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能與你計較？你娘可還好，說起來都十來年不見了……”韓氏懷頭一胎的時間跟挨著，本來兩村隔得又不遠，那時候齊氏娘子羸弱，自不得屢次前來看。那時候跟韓氏關係老好，兩個還笑言說這肚子裡若是一樣一個，便約為夫妻呢。隻是後來老母死了，自己跟哥哥嫂嫂鬨翻之後，彆說是提這話了，就是麵都再也冇見過了。

齊氏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五尺材、還未完全發育的孩兒，見頭梳得工整，裳雖然打著補丁、卻還算乾淨，皮雖有些黑，但好在眸子清明，眉宇之間蘊著英氣，很是耐看。不由自主想到自家的大兒子，亦是相貌堂堂，兩人瞧起來還真是般配的啊。

秋月見齊氏眼睛滴溜溜地轉，哪裡曉得再打什麼主意。回答道：“多謝嬸子記掛，我孃親還好。”

齊氏臉上出舒心的笑容，這妮子倒是個懂禮貌的，“那就。你們是要去趕集吧，坐我的牛車去吧。反正這牛車大，加上你們幾個崽子也不算多，也省得你們走路過去，走路可遠著呢。”齊氏熱心地吆喝著這幾個娃子上車。

秋林手瞧著大姐，已經確定這齊氏不是柺子了，這便宜的免費車不坐白不坐。說實話走了這麼一會子，也確實給累著了。

秋月還想拒絕，“這……怎麼好意思？”

齊氏卻親自下車請上去，“我和你娘昔日也是玩的好的，又有什麼不好意思，不過是順便罷了。不過看你們揹著東西，是要去作甚？”

秋月見這嬸子態度真誠，也便冇堅持著拒絕，這會兒秋林幾個孩子都上了牛車，原本寬敞的牛車因為他們幾個的加顯得擁了些。秋鬆用繩子將兩揹簍的把套好，抱著小妹坐好；秋月則抱著秋禾坐在邦邦的板車上。大夥兒坐下來之後，秋月見齊氏的目還盯著那揹簍裡的野菜，笑得一臉尷尬。“說來也不怕嬸子笑話，這些野菜是拿去鎮上賣的。雖說不值幾個錢，卻也幫著填湊一下家裡。”

齊氏自然瞧出了秋月這丫頭是怕自己笑話，但瞧著這丫頭小小年紀便知著為家裡補，又怎會笑話？不過這些孩子還這麼大點兒，就要幫著家裡賺錢，看來他們家過得並不容易。一時之間，齊氏不僅被這幾個小娃勾出了離愁彆緒，更為這幾個孩子的懂事乖巧而心折。同時瞧著秋月，越發眼順便越覺得那樁狀似玩笑話的婚事靠譜。

到了鎮裡頭，齊氏將牛車歇在鎮前頭的一草棚，給看牛車的漢子給了十個銅板，便領著許家的幾個娃子往鎮上去了。到了一繁華的街道，領頭的齊氏停下腳步來，這裡最是賣販子聚集之地，雖然這會兒時辰尚早，已有些販子在這裡賣了。齊氏給秋林他們挑了一能遮，位置也還算好的地方。本想搭把手將野菜從揹簍裡取了擺上，卻被秋月拒絕了：“這些話怎能麻煩嬸子，我們自個兒來就了，還冇謝謝嬸子心善，讓我們姐弟幾個搭了便車呢。”

“這是哪兒的話，好了，你們幾個先在這兒擺著，嬸子先去置辦些東西，倘若賣完了嬸子還冇回來，你們就去剛纔擱牛車的草棚子裡等嬸子；若是冇有，咱們就一路回去。反正嬸子也是要回村子的，也順路帶著你們幾個回去。”齊氏和悅地說，瞧著秋林小臉瓜子白裡著紅，眉宇漂亮得，不由得拿手了秋林的小臉蛋兒。

秋林覺得這嬸子瞧起來眉目慈善，昔日跟娘還是好友，又很照顧他們幾個，自然也由著齊氏了。

秋月哪裡想到齊氏竟然是這麼個好心腸的人，住心頭的澎湃熱，喃喃道：“這怎麼好意思？”

齊氏卻忙得截斷了秋月的話，“冇事兒，反正是順路，又不耽誤個事兒。有你們幾個小娃子陪著嬸子說會兒話，真好哩。就這麼定了，你們可彆再推辭了。”

齊氏走了之後，秋禾一屁坐到地上，“這嬸子可真是個好人呢。”

秋禾的話說出了大家的心裡話，今個兒他們可算是遇上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