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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囚金宮》 第五章 八千戈甲,恍然如夢

“帝姬莫怕,奴婢在這兒……”霜兒聲安

“滾啊……不要過來……”我驚惶地轉,趴在池壁上,瑟瑟發抖。

“帝姬,沒有別人,隻有奴婢。”雪兒道。

“莫怕,奴婢永遠在帝姬旁。”霜兒道。

我捂著臉,失聲痛哭。

們靜靜地待在池上,輕拍著我的肩,絮絮叨叨地

他的大手,像一把鐵爪,鉗住我的腰,我無法彈,驚懼攫住我的心,我退無可退,無可閃避,隻能任他為所為。

烈火焚心。

痛楚襲遍全

不知哭了多久,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悉的床上,穿著幹爽的寢,蓋著暖和的織錦羽雲紋繡被,全暖洋洋的。

昨夜,為什麽不立即殺了他?

為什麽?

是夜,父皇為我設宴,眾後妃、諸帝姬和皇兄皇弟們齊聚一堂,言笑晏晏,熱鬧不已。

我名義上的母後,太上皇後鄭氏,握著我的右手;我的大皇嫂,大皇兄趙恒的朱皇後,握著我的左手,左一句右一句地嘮叨,不讓我閑著,更不讓我胡思想。

大皇兄趙恒偶爾瞟來目,與父皇相似的眉眼有慚愧,更有憐惜。

而其他人的目,或憐憫,或冷淡,或幸災樂禍,或傲然不屑,或真心實意的疼惜,無論是什麽樣的目,我皆視而不見。

葉梓翔也在席間,隻是坐得很遠,該是父皇特意召他進宮赴宴的,畢竟是他救我回來的。

著一襲煙白錦袍,頭戴襆頭,清俊風雅,不像武將,倒像是一名謙謙君子。

偶爾,我轉眸,撞上他的目,他略有尷尬,匆匆移開目,或垂首,或與旁人飲酒。

他還真靦腆。

滿殿暖和融,滿目奢貴旖旎,觥籌錯,語,若是以前,我會融他們的歡樂。

而今,卻覺得百無聊賴,如坐針氈。

隻因眼底灰,心頭堆雪。

我起,向父皇行禮,“父皇,兒臣有不適,先行告退。”

父皇麵上的微笑頓時凝住,須臾頷首,“好吧,你先回殿歇著。”

再向太上皇後鄭氏福行禮,我徐徐轉,在眾人驚詫、探究的目中,走出大殿。

這些目,飽含著多種意味。

我的親人們,心中都清楚,我再不是以往父皇最寵的、貴的沁福帝姬了,而是金帥淩辱的骯髒子。

他們自然料不到,有朝一日,他們的下場不會比我好多

隻是,那時候,誰也無能為力。

撤了雲肩輿,揮退儀衛,隻有雪兒和霜兒伴在我後。

回沁玉殿的宮道,燈影綺紅,樹影淩,花香縈袖。

夜風拂在臉上,清清涼涼的,拂去滿的煩躁與悶氣,讓人無端地沉醉。

“帝姬,葉將軍在後麵。”雪兒在我後低聲道。

“葉將軍。”我緩緩轉,示意雪兒和霜兒後退一丈餘。

葉梓翔快步上前,微微垂首,“帝姬,太上命末將送帝姬回殿。”

夜風吹起他的廣袂,宛若流雲翻卷,自由自在。

如此看來,父皇決意要我嫁給他。

“葉將軍,你覺得,六哥和李容疏在金營會有命之憂嗎?”我朝前舉步。

“王爺機敏沉穩,李容疏智謀超群,即使有命之憂,也能化險為夷,帝姬無須憂心。”葉梓翔與我並肩行走,緩緩道來。

“葉將軍,你可知父皇為何屬意你為我的駙馬?”

“末將不知。”他的臉又紅了,昏紅的影映襯得他的臉更是如白玉般瑩潤剔,與昨夜穿黑的將軍判若兩人。

去年及笄之後,父皇擬了幾個駙馬人選供我選擇,我看過後,意興闌珊地扔下花名冊,“這些高門子弟,兒臣沒興趣。”

父皇笑瞇瞇道:“那皇兒自己挑駙馬,如何?”

我撇道:“父皇,汴京城裏的高門子弟,兒臣見之作嘔。”

父皇愕然,須臾道:“汴京城外的呢?隻要是皇兒中意的,父皇都為你辦到。”

我嘿嘿一笑,毫不覺得窘,“那父皇就將我朝將門中適婚的青年才俊列個花名冊來。”

本是玩笑之語,未曾想到父皇竟然當真了,兩日後便給我一本花名冊,要我挑選駙馬。

我差點兒昏厥。

事已至此,我隻能著頭皮認真地研究花名冊。

最終,我指著一個名字給父皇看,父皇開懷一笑,“葉氏統領西軍(備注:征西夏的邊防軍,大宋最銳的軍隊)多載,作風清廉,治軍極嚴,在軍中威頗高。葉非長子葉梓翔,年二十一,從軍多年,驍勇善戰,文武全才,皇兒眼獨到啊。”

其實,對我來說,這些人名隻是一個個陌生的字詞,選中葉梓翔,隻是覺得這名字比較俗。

“兒臣還想侍奉父皇幾年呢,就讓那姓葉的等著吧。”

“好好好,父皇也舍不得讓皇兒這麽早嫁人。”父皇沉道,“不過,這事必須先告知葉非,葉梓翔已是適婚年紀,可不能讓旁人搶走皇兒的駙馬。”

於是,父皇召葉非父子京,說了這件事,至於是如何說的,我不得而知。

雖然點葉梓翔為駙馬,我對他卻無半分好,也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依舊三天兩頭地出宮遊玩。而他是如何看待這樁婚事,如何看待我,我才不管呢。

仿佛,這樁婚事,與我無關。

在我心目中,可當我駙馬的男子,要像六哥一樣,飽讀詩書,機敏睿智,懷武藝,卻又有著尊貴之份、從容之神態、超群之氣度。

可是,放眼整個朝廷、整個汴京,無人可比得上六哥。

因此,婚事對我來說,無可無不可,未來的駙馬對我來說,也是無所謂。

而今,父皇好像急著把我嫁出去,我再也無法逃避了。

我將去歲點選駙馬之事簡要地告訴葉梓翔,“點選葉氏,本是無心,葉將軍莫怪。”

“帝姬無心點選,卻是末將無上榮幸,可見上天早已有了安排。”葉梓翔毫不見惱怒,隻是淡淡一笑。

“我明白的,改明兒我就向父皇請旨,取消這樁婚事。”

“萬萬不可。”他著急道,清亮的俊眸閃爍著人的澤。

我不解地著他。

他的臉脹得更紅了,猶豫須臾才道:“能夠娶帝姬為妻,是末將三生修來的福氣,末將……求之不得。”

不管他是憐憫我的遭遇,還是真的對我有意,他願娶,我不願嫁,隻因他不是我心目中的那個男子,不是我的石頭哥哥。

“葉將軍不嫌棄我麽?”我坦然盯著他,並不是很期待他的回答。

“末將從未有過如此想法,末將當帝姬是未過門的妻子,若帝姬遭難,隻怪末將無力保護帝姬,末將慚愧。”葉梓翔迎著我冷冷的目,眼中痛分明。

心中一暖,我不得不

但也僅僅是而已。

既然他願娶,無論我如何哭鬧,父皇也不會同意取消這樁婚事。

罷了。

我朝前走去,他在我左後側,告訴我六哥和李容疏前往金營之前與他的謀劃。

六哥趙俊前往金營,為了議和,更為了救我。假若金帥好說話,願意放我回去,那便好,假若金帥不願放人,那就依計行事。

三人謀定,葉梓翔部下騎夜襲金營,從東南角攻;金營裏,六哥設法拖住金帥,帶我從西北角出營地,葉梓翔會在西北角接應。

那夜,葉氏騎劫營,打得異常慘烈,金兵傷亡不,八千騎全軍覆沒。

八千英魂,換取我一人生還,值得嗎?

宗旺遍尋不著我,必定遷怒於六哥和李容疏,此刻,他們一定折磨,更說不定,他們的頭顱已被砍下,正在送往皇宮的路上。

六哥,你是否安好?

李容疏,你小小年紀,害你陷金營,是我欠你的。

葉梓翔又道,雖然議和已定,但應允金人的金銀絹緞牛馬尚未送齊,倘若六哥和李容疏不回金營,金帥大怒,必定發兵攻城。雖然勝負難料,不過戰事一起,苦的是汴京和京畿的百姓。

於此,六哥和李容疏不能離開金營。

原來如此。

六哥,永遠是心係家國社稷的;而李容疏,在家國大義麵前,以小小軀,扛起大宋山河。

葉梓翔道:“帝姬放心,王爺和李容疏定會安然無恙地回來。”

沁玉殿已在眼前,我徐徐轉,“夜深了,葉將軍早些回府。”

他凝視著我,眸溫熱。

半晌,他從懷中取出一方薄如蟬翼的細絹,遞在我手心,“還請帝姬目一覽。”

未等我開口,他轉離去。

那沉穩的背影,在綺紅的影中漸漸模糊。

潔白的袍角迎風而起,就像枝頭的梨花,在風中搖曳。

回到寢殿,我蜷在貴妃榻上,展開白如玉的細絹:

花

佇倚危樓風細細,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欄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葉梓翔,看似文弱,實為武藝超群的武將;看似無點墨,實則詩賦在懷。

果然文武全才。

眉骨酸,雙眸已

從來不知,他對我已是深種。

而我的“深種”呢?我的石頭哥哥呢?

石頭哥哥,但願此生此世,再也不見你,但願你永遠也不知我的真實份。

注釋:作者不才,借用柳永《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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