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金營回宮那會兒,我臥病在床,順德皇姐來瞧過我一回,樂福皇妹來瞧過我三回,隻不過當時我心鬱氣結,將自己封閉起來,誰也不搭理。
“沁福,近來麵好多了,子也潤了些,這樣才是我的好妹妹。”順德著我的臉蛋,見我比前些兒神清氣爽、紅潤康健,開懷地笑起來。
“是啊,沁福皇姐,你不知道我們多擔心你。”樂福一笑起來,邊立即現出兩個梨形笑渦。
“我沒事了,你們無須擔心。”我努力地笑得燦爛,好讓們放心。
“對了,你和那個妙手神學什麽?”樂福頗有興致地問。
“莫非你也想學?”我笑嘻嘻地問。
“我可沒有你的聰慧頭腦,不然父皇也會寵我寵翻天,也讓我住到康王府去。”樂福打趣道。
宮中規矩,帝姬和皇子雖是兄妹,卻也不能太過親近。父皇寵我,才不阻止我與六哥親近,也不反對我出宮到康王府玩。趁此便利,我借機溜到城中四遊玩,這才對汴京城悉得很。
順德笑道:“每人的緣法與福分不一樣,強求不得,樂福你就安心待在宮裏也罷。”
我笑哈哈道:“順德皇姐嫁人不過數月,就這般通玲瓏了。”
順德啐我一聲,作勢要撓我。我立即閃開,離遠遠的。
鬧了一陣,我們說起蔡府近來發生的事。
說來也奇怪,最近一兩個月,蔡府不時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而且是在連續在三更半夜發生了同樣的事。
順德說,飛賊顧過蔡府七八次,府裏卻從未丟過任何什,更讓人不著頭腦的是,府中珍藏珍玩寶貝的“珍房”並沒有被飛賊闖過,鐵鎖安然無損。夜巡的護衛在蔡家小姐所居住的院落發現過飛賊的蹤跡,不下四五次,也就是說,飛賊進府不是盜竊,目標應該是蔡家小姐。
“照此說來,那應該不是飛賊,而是采花賊?”樂福嚇得一哆嗦。
“說來也奇怪,那飛賊從未闖過我那三個小姑子的寢房,應該不是采花賊。”順德擺手,尋思道,“我們都覺得納悶,不是盜賊,也不是采花賊,那夜闖府邸做什麽?”
“護衛抓不到他嗎?”樂福皺眉問道。
“聽夜巡的護衛說,那飛賊武藝高強,飛簷走壁,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人影了。”順德“咻”了一聲,模仿得惟妙惟肖。
“真的嗎?世上真有手如此高強的人?”樂福一臉的神往。
“手高強的人,並非沒有,隻是麟角。”
我克製著四肢的震驚於心中的激,那飛賊一定是阿磐,一定是的。
我傷他那麽深,他仍然想著我,著我,夜闖蔡府隻為接近我,卻不敢與我相見。
阿磐,你為什麽這麽傻?
阿磐……
心中,淒風苦雨。
樂福好奇地追問:“沁福皇姐,你遇見過這樣的人嗎?”
我啞著嗓子道:“沒有,聽李容疏講過罷了。”
假若阿磐衝一點,闖蔡家小姐閨房,必定會發現們皆不是他所認識的小貓,那麽他就會離去吧,就會離開汴京、從此不會再回來的吧。
默默希如此,但又希他沒有發現,仍在汴京。
荼蘼落盡,夏熱漸消,秋風乍起,一場秋雨一場涼。
金兵攻城多次,太原城終於守住,然而葉非重傷,不治亡。
想來,葉梓翔喪父之痛,該是痛徹心扉吧。
金兵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惶惶不安,日夜難眠,六哥亦憂心忡忡。
大宋江山風雨、岌岌可危,汴京城仍然歡聲笑語,繁華依舊,詩酒旖旎。
近日,整個汴京城的百姓都期待著蔡氏與李氏聯姻的盛大婚禮,蔡景長與李西敏長子喜結良緣,其婚宴約有數百席之多,從早到晚,從晚到早,冠絕汴京數十年,百姓津津樂道。
父皇與大皇兄沒有到李府慶賀,委托六哥與三哥到府送禮祝賀。
六哥本是不願帶我前往,經我多番糾纏,才應允我扮作男子跟隨。
迎親隊伍正在回李府途中,六哥包下“翠玉樓”臨街最好的一間包廂,從窗臺下去,一覽無餘,視野極佳。
汴京城萬人空巷,百姓將街道圍得水泄不通。
新郎坐紅纓白馬上,新嫁娘坐在轎子裏,喜紅嫁妝綿延十裏,喜樂響徹雲霄。
六哥端著茶盞飲酒,無甚興致欣賞那迎親隊伍。
我興地看著,心中有著期待,卻又暗罵自己不該有毫期待。
想起阿磐,想起他為了接近我而夜闖蔡府,我悲從中來,那種久違的痛,又開始蔓延。
突然,迎親隊伍中發生,接著,嚇得所有人抱頭鼠竄、尖聲驚的是,新嫁娘所乘坐的轎子前後,響起數聲類似於仗的巨響,嘭,嘭,嘭……
頓時,街上煙雲彌漫,嫋嫋升騰,從二樓往下看,隻見圍觀的百姓四下逃散,你推我攘,一片混。迎親隊伍的人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嚇得到竄,新郎騎在馬上,不明所以地四觀,後被自家的人掩護到街邊。
我張地著下麵,撚著角,心中的期待越來越迫。
六哥驚奇地起觀,“有硝石、硫磺與木炭的味道,是毒藥煙球。”
毒藥煙球?
六哥又道:“有人故意為之,製造混。”
陡然間,人群中又響起數聲巨響,煙雲更多,濃霧般籠罩了一切。
一抹蒙麵黑影從街邊閃濃煙火之中的轎子,神速得可怕,那影……似乎有點悉。
我看到了,相信六哥也看到了。
我克製不住地全發抖,那是阿磐嗎?究竟是不是阿磐?
隻是片刻,那抹黑影離開轎子,飛天而起,以輕靈的翱翔之姿飛上對麵的屋頂,在屋瓦上從容跳躍疾奔。
而街上被煙霧籠罩著的人,本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那軒昂的影,那矯健的姿,那絕頂的輕功,獨獨屬於阿磐,我絕不會看錯。
他真的來搶親了,他想帶我走,可是,他發現新娘不是我,便迅速撤離。
阿磐……阿磐……
我目眩神迷地著他,希他能看見我,帶我離開……
他似乎有所應,忽然回首向這邊,搜尋著什麽。
我驚得立即轉過子,以背麵對他的目,不讓他看見我。
輕輕閉眼,淚水落。
再次轉,阿磐已消失不見。
一隻手掌拍著我的肩,隨後,六哥溫和道:“湮兒,不要想太多,該放手的,就要放手。”
阿磐,我已經放手了,為何你不願放手?
阿磐,我傷你這麽深,為何你不願離去?
秋雨一場接著一場,秋風一日比一日涼。
碧水驚秋,黃雲凝暮,敗葉零空階。
多事之秋,注定是多事之秋,大宋江山不保,早已注定。
靖康元年八月,葉梓翔急報,金國再次集合強兵,南下伐宋。
與上一次伐宋一樣,左副元帥仍是完宗瀚領軍,右副元帥仍是完宗旺領軍。
九月五日,完宗瀚率西路軍從大同出發,第二日破宋軍於文水。
九月二十一日,克太原。
九月八日,完宗旺率東路軍從保州出發,當日破宋兵於雄州、中山。
九月十五日,東路軍攻下新樂。
九月二十六日,東路軍破宋大將、葉非胞弟葉淮於井陘、取天威軍,克真定。
消息傳來,朝野震,汴京城人心惶惶。
趙恒驚恐萬狀,匆促之下采納蔡景與李西敏的諫言,派遣刑部尚書出使金營,北上與東路軍元帥議和。
除了議和,大皇兄還會做什麽?還能做什麽?
我怒其不爭,卻也無可奈何,正如六哥所說,我宋尚文不重武,積弱數十載,孱弱如斯,已無實力與金兵拚死一戰。
六哥也這樣說了,我大宋真的要滅亡了嗎?
金軍勢如破竹,我宋防線一潰千裏,誰能抵擋得住?
但是,六哥說過:我絕不會讓我宋萬裏江山落金賊之手。
鏗鏘之語猶在耳旁,六哥忘了嗎?六哥將會怎麽做?
不幾日,刑部尚書帶回金帥的議和條件:其一,割三鎮之地予金國,給予金國年初未付全之財帛;其二,宋皇帝尊大金為上邦,尊大金皇帝為義父;其三,議和使臣需由康王趙俊與宋帝趙恒出任,否則免談。
朝中大臣皆以蔡景與李西敏之意為尊,勸諫趙恒割地求和。
六哥與我多次見大皇兄,陳說形勢利弊,鼓其鬥誌,激其意誌,力主拚死一戰。
六哥慷慨表示,願再次前往金營,但是不能割地求和。
趙恒仍是猶豫不決。
數日後,趙恒終於應允六哥,命他出使金營,隨機應變,斟酌行事。
同行有朝中三名員,都是六哥心挑選的耿直正氣之人。
臨行前夕,我在康王府為六哥餞別,祝他一切順利,馬到功。
六哥也叮囑我不要再出宮玩鬧,此時風聲鶴唳,乖乖地待在宮裏,以策萬全。
山雨來風滿樓,這個時節,我又怎會有心思出宮玩耍?我要抓時間向李容疏學習本領。
次日一早,六哥宮拜別趙恒與父皇,出城北上。
我仍在康王府學習,向天祈禱,金兵不要渡河南下,不要攻至汴京。
然而,世上的事總是事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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