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碧眸很,鼻子很,雙很,很……”他的手指輕地過我的眼眸、鼻子、雙,最後,掌心覆在我肩上,慢慢用力。
他的手掌像是一把鐵鉗,鉗住我的。
越來越痛,我痛得失聲道:“放開……好痛……”
完宗旺死死地盯著我的脖頸,“這骷髏是誰送你的?”
眼變幻無常,語聲冷如鐵。
“痛……放開我……”我痛得後背冒汗,他發瘋了嗎?要死我嗎?
“誰送的?”他再次問,眼神鷙。
“石頭哥哥送的……”話還未說完,口的痛終於消失。
與此同時,他撥開我的雙。
遍僵,仿若窒息。
咬著,閉著眼,淚水洶湧。
他仿若揮舞著雪亮的鋼刀,攻城略地,刀鋒割著我的皮。
上的痛,似已麻木。
不知過了多久,他吻著我的角,“湮兒,忘了石頭哥哥。”
“妄想!”我嚐到一腥味,原來,我已咬破自己的。
“隻要你忘記他,我會更寵你。”他蠱著我。
“此生此世,我隻石頭哥哥!”我怒目而視。
完宗旺靜默須臾,繼續攻占。
魂靈已僵,隻剩軀殼。
靜寂如死的金營,呼號的寒風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塤聲,悲戚,哀傷。
那塤聲穿過綿綿飛雪,飛我的心,帶著冰雪的寒意與潔白,與我融為一。
我死了嗎?為什麽會聽見塤聲?
凝神細聽,嗚咽聲中,塤樂漸漸清晰,是那首悉的《澤陂》。
哀婉,淒涼,孤單,無,飛雪漫天,心魂已滅。
是誰在吹那曲痛徹心扉的《澤陂》?
是阿磐嗎?
也許,這隻是我的幻聽,在這蠻夷金人中,怎會有人吹奏陶塤?
阿磐,是不是我太想你,才會在最屈辱的時刻聽見塤聲?
次日一早,我再次病倒,全高熱,燒得迷迷糊糊。
因為,在完宗旺睡的半夜,我僅著單薄的單站在窗前,讓寒氣籠罩全,直至忍不住才回到床上。
我想以病逃金帥的淩辱。
顯而易見,他沒有為我準備單獨的房間,而是決意讓我夜夜侍寢。
我照常喝藥,風寒癥卻一直不見好,因為我總在三更半夜讓風寒癥加重。
白日裏,他會回房看我三四次,夜裏,他擁著我眠,但僅僅與我同眠共枕。
雖然他漸有懷疑,卻也百思不得其解,隻讓我安心養病。
連續三四日,我總會在睡夢中聽到那孤獨、絕的塤聲,時斷時續,好似人已斷腸,已撕裂。那樣悲愴的《澤陂》,吹得比阿磐好多了。可是,阿磐是獨一無二的,不可替代的,阿磐是我的夫君,阿磐是我的念想,阿磐是我永遠的牽掛。
阿磐,我好想你。
淚水默默地流。
眼睛腫如核桃,幸而我臥病在床,完宗旺以為我睡眠不好,沒有懷疑。
隻要能暫時逃過他的魔爪,我就覺得鬆快一些,隻是仍然心存畏懼。
夜裏,每當他以溫熱的膛擁著我,我就很害怕,擔心他突然發狂,再次強占我。
清醒的時候,我就盤算著如何逃出金營。
手無縛之力,我如何逃出金營?
金營守衛森嚴,我又如何避開守衛逃出生天?我臥病數日,基本不出房門,對金營的環境布置一無所知,即便能夠走出這間屋子,也不知從哪裏逃出去。
想著想著,愈發絕無助。
這日午後,我躺在床上,沒有燒熱,隻是頭有點痛,神也不大好。
深紅和淺碧陪著我,聒噪地說這說那。
我臥病的這三四日,們會說一些營寨的趣聞和金兵的事給我聽,甚至會說說汴京城中的形勢,我想們既然敢說,應該是完宗旺指使的。
“帝姬,汴京的外城已被我軍攻破,占領了外城四壁,聽說元帥決定暫不攻城,好像遣使帶話給宋帝說要議和呢。”深紅興致地說道,一心為的元帥說盡好話,我聽得耳朵都生繭了。
“對啊,帝姬,元帥是為了帝姬才不攻城的。”淺碧也是一樣,崇拜、仰慕神明般的元帥。
“是嗎?那大皇兄回話元帥了嗎?”既然完宗旺有心讓我知道消息,我也樂得多知道一些。
“對,帝姬的大皇兄是宋帝呢,如果宋帝願意議和,會遣使臣來報的,奴婢還沒聽聞呢,想來是帝姬大皇兄還沒拿定主意吧。”淺碧搶先道。
我琢磨著的話,完宗旺願意議和,大皇兄應當是非常讚同的,為什麽還沒遣人回話?六哥已不在汴京,此次大皇兄會派誰來議和?若是那幫膽小懦弱的主和派大臣,我想借他們的力逃出金營,隻怕是癡心妄想。
六哥,你在哪裏?是否安然無恙?
不知李容疏是否還在汴京,假若他知道我被金人擄來,是否會自請纓前來相救?隻怕他本不知道,也隻怕他不願赴險救我。
深紅又開始嘮叨,“元帥對帝姬太好了,在會寧王府裏,若有姬妾抱病,元帥不會和們同床共枕,就連王妃病了,元帥也隻是探病而已,所以啊,元帥是真心喜歡帝姬的,喜歡得不得了。”
淺碧笑道:“雖然先前元帥待帝姬有些不妥,不過元帥是我們金國最神勇的勇士,最驍勇善戰的將軍,弓馬騎樣樣皆,我們金國每個子都想得到元帥的寵呢,帝姬要好好珍惜元帥對你的意。”
我無法克製心中的鄙夷,隻能默默飲著溫茶。
靜默半晌,深紅忽然想起什麽,獻寶似的說道:“淺碧,你聽說大皇子的事嗎?”
“沒聽聞,什麽事?”淺碧勾起了興致。
“聽幾個阿兵哥說,大皇子也喜歡宋呢。”
“大皇子也和元帥一樣喜歡宋?”淺碧滿目驚奇,“大皇子未曾有過侍妾,怎麽突然喜歡宋了?”
“誰知道呢?不過你想想,大皇子雖是我們陛下的長子,卻從小跟著元帥東征西討,是元帥一手調教出來的年猛將,親如父子,有著相同的喜好,也不足為奇嘛。”深紅頭頭是道地分析道。
我聽明白了,們口中的大皇子是金國皇帝的長子,從小跟著皇叔完宗旺學習弓馬騎,長大了也變一個滿殺戮、滿手腥的將領。隻是,為什麽這位大皇子也喜歡宋?
深紅又道:“元帥知道喜歡宋,就派人進城擄了一些年輕貌的宋回來,送到大皇子寢屋,誰知……”
淺碧催促道:“怎樣?快說嘛。”
深紅覷我一眼,看見我似在認真聆聽,便接著道:“誰知,不到兩個時辰,那七八個宋都被大皇子趕出去。”
淺碧惋惜道:“大皇子不是喜歡宋嗎?怎麽又……”
“聽那些阿兵哥說,那些宋,個個如花似玉,其中還有宋廷大臣的千金小姐呢,好像是姓蔡的,對,是蔡家三位小姐。這三位小姐長得可真漂亮,就像天下凡。”
“你又沒見過,怎知有多漂亮嗎?”
蔡家三位姐妹花的仙姿玉骨聞名整個汴京,仰慕者趨之若鶩,不過蔡景眼高得很,對婿的要求非常高,能他眼的,汴京城中沒有幾個。因此,蔡家姐妹花的大好姻緣,也就耽擱到十八九的年紀了。
蔡大小姐已經嫁給李西敏長子,想不到也逃不過被金人擄來的命運。
深紅道:“我也是聽阿兵哥說的,不過我覺得我們帝姬是汴京城最麗的姑娘,而且份尊貴,元帥自然寵得不得了。”
這類恭維,這類撮合完宗旺與我的話,我左耳進、右耳出。
不管完宗旺是不是真的喜歡我,不管他如何寵我,都無法抹殺他強占我、淩辱我的事實,也無法抹殺我對他深骨的痛恨與懼怕,更無法抹殺他侵我國土、殺我將士的事實。
可笑啊可笑,明明是最恨的人,卻整日必須聽著旁人對他的溢之詞。
我恨得咬牙切齒。
唯一覺得安的是,每個夜裏,都可以聽見那悉的塤聲,聽見那曲孤獨、哀傷的《澤陂》。
有塤聲伴我眠,有《澤陂》陪我度過每個難熬的夜晚,我會堅持下去,留著這條命,待將來的某一日,我會手刃仇人,一片片地割下他的,一點點地淩遲他,就像他曾經對待我的那樣,就像他給予我的屈辱與痛楚那樣。
阿磐,我好想你,你在哪裏?
我著掛在脖子上的象牙骷髏墜子,但是,脖子空了,什麽都沒了。
遍脖頸,什麽都沒有,象牙骷髏不見了。
為什麽不見了?
一定是完宗旺拿走了,一定是的。
“帝姬,怎麽了?你在找什麽?”深紅拉住我的手,想要阻止我的瘋狂,被我一把推開。
“帝姬要找什麽,奴婢幫你找,帝姬……”淺碧見我掀被下床,上前扶我。
“滾開!”我怒喝。
猛然間,一陣眩暈襲來,衝得我五髒六腑翻騰起來,有一酸流直衝咽,差點兒嘔出來。
我捂著口,勉強平息了五的翻滾,“完宗旺在哪裏?”
們從未見過我震怒的樣子,深紅不敢有所瞞,“元帥在帥帳議事。”
淺碧比較機靈,問道:“帝姬何事找元帥?不如讓奴婢去稟報找元帥,可好?”
深紅附和道:“是啊是啊,帝姬大病未愈,先躺下歇著。”
我不想再聽們的廢話,衝出營帳,直奔帥帳。
們在後追著我,一邊跑一邊,引著金兵紛紛側目。
所謂帥帳,就是一間比較寬敞的民房,房前有執刀守衛站崗。
上隻穿著單薄的外袍,披頭散發,我完全覺不到人的寒氣,隻想拿回阿磐送我的唯一紀念,象牙骷髏墜子。
守衛見我衝上前,臂攔阻,喝道:“來者何人?”
“我要見完宗旺。”我鏗鏘道。
“你不能進去。”守衛聽我直呼金帥的名字,大為詫異,再見我這架勢,也不敢小瞧我。
“讓開!”我端出帝姬的架勢,厲聲喝道。
守衛毫沒有讓我進去的意思,我瘋了似的衝上前,想闖進去。
他們的手臂如鐵一般推都推不,我拚了全力也不能讓他們移分毫。
“帝姬,先回去等元帥吧。”深紅在後麵勸道。
“是啊,元帥很快就會回房的。”淺碧也勸道。
守衛聽聞們的話,許是衝著我是完宗旺的人,不敢對我怎麽樣,隻是一不地橫在我麵前,不讓我進去。氣力耗盡,我計上心來,忽然蹲下子,從他們的手臂下方鑽過去。但是,一名守衛反應迅速,立即抓住我的手臂,“帝姬不要為難我等。”
無計可施之下,我抬踢向他的下,那守衛不防我這一踢,大吃一驚,子立即向後避開,我趁機衝帥帳,他們也奈何我不得。
迎麵似有一人走過來,形高,穿著棉袍,披著墨貂裘,應該是個將軍。
我想停下來讓道,卻因衝得太急,止不住步伐,便生生地撞上正要出帳的將軍。
“子不得擅進帥帳。”將軍握著我的雙臂,以防我摔倒。
這人的聲音冰冷而沉厚,竄耳中,我呆了呆,覺得異常悉,與記憶中的聲音毫無二致。
疑頓起,我克製著心中的期盼與害怕,緩緩抬眸,向扶著我的將軍。
陌生的金人服飾,俊剛毅的臉孔,漂亮得驚人的眼睛,悉得不能再悉的表。
他俊俏的黑眸,本是冰寒得懾人,卻在見到我的剎那,目疾速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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