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諸般心緒,我頷首,“聊了一些近況。”
突有一抹影靠近,我們同時抬首,卻是笑意慈祥的唐括老爺。
唐括老爺深深一禮,含笑舉杯,“王爺武功蓋世、神勇無敵,夫人蕙質蘭心,老夫敬二位一杯。”
完宗旺瀟灑舉杯,我亦舉杯,“唐括老爺有禮了,該是妾敬您才是。”
他意味深長地一笑,皺紋堆疊在臉上,“夫人有心了。”
一杯飲盡,他轉離去。
弦樂悠揚,舞袖徐轉,正殿中央腰肢、姿小的舞伎,一瞧便知不是金國,而是來自汴京的宋。們明眸皓齒,著紅紗,水袖纖長,削腰長,尤顯得婀娜多姿,白皙的雪若若現,魅的眸如水過,眾臣的目追隨著舞伎的姿,目眩神迷,脈賁張。
舞畢,樂停,八名舞伎輕移蓮步,施施然下跪,頸微垂。
妃曼曼啟,“今日乃陛下五十大壽,吾心挑選了這八名來自汴京的宋室族姬,訓練們歌舞,為陛下生辰助興。們皆是十五六的年紀,正當韶華,陛下仁慈,見們可憐,不願們的大好年華虛擲,值此良辰景,陛下便將們賜給諸位功臣良將。”
語音綿,耳筋骨,令人沉醉。
而讓眾臣眼睛一亮的是,這些擅舞的妙齡竟然要賜給他們,他們一定在想,陛下會賜給誰呢?
賜給誰,便意味著,陛下重誰。
“諸位卿為大金鞠躬盡瘁,勞苦功高,理當嘉獎。”完鋮笑道,“舞伎隻有八名,粥僧多,朕賜給哪一位卿,都會有人不服,因此,朕以‘投壺之戲’來決定嘉獎,諸位卿以為如何?”
“好!好!”
金人好,自然附和應好。
投壺是皇室貴胄、高臣僚宴飲時的投擲遊藝,起源於春秋戰國,漢唐時期頗為興盛,我朝尚文,父皇不喜,皇室宮宴很舉行此類遊藝,不過那些文臣武將在宴飲時偶爾會玩玩。
侍搬出金壺和羽箭,在前拉開一條紅綢,投壺者不能越過此界;金壺放在殿門中央,距離紅綢約有一丈餘。
若是宋人,此等距離勢必投不中,對於善的金人來說,這距離不算遠。
眾臣躍躍試,尤其是宗室子弟,個個拳掌。
完鋮與妃著這新鮮有趣、熱鬧興的投壺遊藝,相視一笑。
每個參與者皆有三支羽箭,可投三次,若有一次以上投中者,便是勝出。
在侍的指引下,參與投壺的金國臣屬一個個地投壺,大太子中,三太子中,四太子中,五太子中……大皇子中……完宗顯中……侍將勝出者記錄在案,以備稍後金帝查閱。
本以為完磐對此無甚興趣,想不到他竟然參與了,而且投中了。
眼見如此,嘉福微蹙眉心,麵上再無微笑。
完宗旺一邊悠然飲酒,一邊看著眾人投壺,目含笑意。
“王爺湛,必能贏得妙齡佳人。”我笑地鼓勵。
“本王已有妙齡佳人在懷,何須勞心勞力地投壺?”他自負一笑。
“也不是非要贏得妙齡佳人,王爺可將投壺當作一種有趣的遊戲,嚐試一下也無妨。”我還真不信他對那些舞伎沒有半分興致,便一個勁兒地慫恿他。
“去投壺,本王寧願……”完宗旺倏然停頓,驟然攬過我,“寧願與你在此耳鬢廝磨。”
話落,他叼住我的耳珠,酒氣與熱氣噴在我耳畔,彌漫開來。
我驚得連忙閃避,麵紅耳赤地說道:“眾目睽睽,不可……”
他笑得分外賊,“所有人的目都在投壺上,我與你有何靜,沒有人會注意到。”
一臂勾我的腰,一掌扣住我的後頸,他旁若無人地吻我的,纏綿得令人心驚跳。
一直以來,他對我有何索求,我都無法抗拒。
即使完磐會看見,會罵我不知廉恥,會傷心難過,我亦不能閃避,不能有毫的抗拒舉,讓完宗旺起疑心。
萬念俱灰地閉眼,直至他鬆開我。
好聲此起彼伏,喧鬧聲一陣又一陣,我坐在他側,看著一殿華,所有人影漸漸模糊,思緒慢慢飄遠……汴京城南的辛夷樹林,樹下清脆、沉朗的笑鬧聲,還有汴京城夜市上的箭,掌聲如,更有昏暗的街頭男相擁的背影,那麽好……
侍念著投中金壺的名字,共有九位。
大皇子奏請陛下,自願放棄,眾人鬆了一口氣,嘉福舒心一笑,似是鬆了一口氣。
嘉福的一喜一怒,全由完磐牽,一種無力一分分地攫住我……
舞伎退出正殿,金壺與羽箭撤下,宴飲繼續。
“父王……皇伯伯……父王……”
一道焦急而清脆的聲音,自殿外傳來。
眾臣紛紛轉首去,一抹小小的人影奔進大殿,步履細碎,慌而不。
珠真?
我一驚,不解地向完宗旺,他也是一臉的迷。
眾人詫異地看著跪在殿中,完鋮慈祥地問:“珠真,何事如此慌張?”
“珠真拜見皇伯伯。”跪地叩首,酷似其母的英朗眉目慌急地糾結著,“娘與皇伯母中毒了,腹痛不止……”“哇”的一聲哭出來,“皇伯伯,求你救救娘與皇伯母……”轉過子,悲傷地哭著,令人容,“父王,娘要死了,珠真求父王救救娘……”
“珠真,究竟是怎麽回事?”完鋮一頭霧水地問道。
唐括氏姐妹中毒了?這是怎麽回事?
完宗旺皺眉頭,不發一言,目微冷。
珠真淚流滿麵,口齒還算清晰,“皇伯母和娘了,珠真就到偏殿取了膳食給們吃,可是那膳食中有毒,皇伯母和娘吃了兩口,就開始腹痛……珠真不,沒有吃那膳食,就沒有中毒……父王,娘很痛很痛,父王去看看娘吧……”
眾臣大驚,三緘其口。
完鋮看一眼妃,問道:“珠真,你拿什麽膳食給們吃?”
“珠真也不知,珠真瞧那膳食鮮可口,應該很好吃,就拿回去了。”珠真泣道。
“陛下,所有膳食都是臣妾安排的,假若膳食中發現有毒,或有不潔之,殿中每人都在吃,為何安然無恙?陛下明鑒。”妃不不慢地說道,麵極其冷靜。
“皇伯伯,那些膳食是父王的寵妾給珠真的。父王,是那南朝帝姬給珠真的,要害死娘和皇伯母,是壞人。”珠真手指著我,怒目而視。
那目怨毒無比,我一震。
在心目中,我奪了的父親,奪了母親的夫君,恨我,是理所當然的。
所有人的目都轉向我,驚詫,疑,憤怒,應有盡有。
完宗旺轉首盯著我,仍然不發一言,眼中布滿不信與震驚。
妃眸微,再無方才的鎮定,“陛下,臣妾以為這當中必有誤會,沁福,究竟是怎麽回事,還不快快稟報陛下?”
沒錯,那些膳食是我給珠真的。
我們幾個姐妹聊完之後,陸續回到正殿,我是最後一個。
正要離開的時候,珠真奔進來,見我站在那裏,便乖巧地問道:“你可以幫我拿膳食嗎?”
我回之一笑,照所指的膳食一一取了一些給,之後,蹦蹦跳跳地跑回去了。
沒想到,珠真小小年紀,竟有這般深沉、歹毒的心機。
所有人都在等著我有何解釋,也等著皇太弟會如何應對。
完宗旺生猛地飲下一杯酒,麵如鐵,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的姐妹們,擔憂地看著我,而完磐,角蘊笑,閑適飲酒。
於是,我緩緩起,屈下高貴的膝蓋與頭顱,坦然說出我所做的事,“陛下明察,沁福並沒有在膳食中下毒。毒害皇後與王妃,乃滔天死罪,沁福雖是一介賤奴,卻還想活命,不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即使如芒在背,我也毫無所懼。
“陛下,沁福宅心仁厚,就連一隻小鳥都不忍殺害,怎會害人?此事並非表麵看來那麽簡單,許是有人下毒嫁禍,陛下明察。”最初的慌消失無蹤,妃變不驚,說得句句在理。
“皇太弟的寵妾敢於以箭對著皇後,下毒害人又有何不敢?”臣屬中有人說了一句。
“就是那賤人下毒的,的妹妹也看見了。”珠真嚷道,指向嘉福,“磐哥哥邊的那位嘉福帝姬,看見珠真去偏殿了。”
眾人的目又轉向嘉福,嘉福驚得一跳,慌得語無倫次,“環環正要離開偏殿,恰巧珠真奔進來……此後珠真與姐姐說了什麽,環環沒有聽見。”
這番話,無疑坐實了我的罪名。
完鋮看向完宗旺,“皇弟,此事你怎麽看?”
完宗旺的臉孔繃得的,似弦斷,“毒殺皇後,罪不可恕,皇兄裁度便是。”
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方才還在耳鬢廝磨,下一刻,他便可以冷漠得如同陌路,將以往的寵忘得一幹二淨,任憑我被人宰割。他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他竟然這般冷酷絕!
唐括老爺行至殿中,下跪俯首,“老夫兩個兒無辜被害,危在旦夕,懇請陛下為老夫做主。”
唐括氏姐妹都中毒了,怎麽這些兇殘的金人還有閑工夫在這裏問罪罪人?也許,早就有太醫趕去解毒了吧。
完鋮下令道:“此事尚需徹查,沁福暫且收押監牢。”
前一刻是皇太弟的寵妾,下一刻變毒害皇後與皇太弟王妃的階下囚,這變數,快得令人錯愕。無須再辯解什麽,我任由侍衛架著出了乾元殿。
冰冷的眼風掃過完宗旺,他冷酷而複雜的眼顯得高深莫測,我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而完磐,從始至終都是不發一言。
他們,都選擇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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