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笑,“總有一日,你會知道的。”
猛然間,小腹一陣絞痛,是那種有點悉的、下墜的疼痛。
我驚駭地捂著小腹,抓他的手臂,“阿磐……孩子……好痛……”
完磐駭然驚:“你怎麽了?你懷了皇叔的孩子?”
似有一熱墜下,我驚惶道:“送我回去……孩子保不住了……”
可是,來不及了。
他橫抱著我疾奔,我覺到腹中孩兒流瀉而出,鮮紅的滴落雪地,綻開一朵朵妖紅的燦花。
淚水湧出。
完磐在雪地上健步如飛,我痛得握拳、咬,遍發寒,看著他眉宇攢,看著他擔憂焦急,看著他眼角有淚,我突然笑了,我懷的不是他的孩子,為什麽他這般著急?
突然,他一個趔趄,抱著我摔跌在地,卻立即爬起來,匆促地抱起我,“小貓,撐著點……很快就到了。”
“沒用了,這孩子,我原也不想生下來。”
“為什麽?”他驚異而心痛。
“因為,我是大宋帝姬。”我輕輕地、冰冷地勾起角。
他不可思議地盯著我,目由淡轉濃,由濃轉淡,最後又變濃鬱的痛,複雜的緒在這雙俊眸裏堆疊著,驚震,不信,悲切……最後,他的眼神隻有憐惜,隻是憐惜而已。
他低啞著嗓子道:“小貓,我不願你苦。”
我手想平他蹙的眉頭,卻無力地下垂,“阿磐,我不覺得苦,隻是,真的很痛,很痛……讓我死在這裏,好不好?我無力承……”
“不!我不會讓你死!”他嘶吼,淚珠從下眼瞼緩緩垂落。
“你我的誓言還未實現,我絕不會讓你死!”他重複道,語聲中帶著一狠勁。
之後,他抱起我,狂奔如箭。
與心的痛,漸漸被寒冷麻痹,神智也慢慢渙散。
不知過了多久,完磐忽然停下來,我清醒了一點,微微側首。
一人杵在我麵前,擋住我的視線,下一刻,一雙鐵臂小心翼翼地抱過我。
抱我的人問:“怎麽了?”
嗓音微,含著無限的驚恐。
完磐沉痛地應道:“皇嬸……該是胎了。”
想不到完宗旺尋到北郊了。
我抬眸看向他,他麵劇變,立即轉飛奔。
“夫人懷胎月餘,挨凍三日以致胎兒不保,王爺節哀。”
“懷胎月餘,上次診脈為什麽診斷不出?”
“王爺,上次診脈確實沒有喜脈。在下曾在醫典中看到一些記載,若是母虛寒,懷孕初期號不出喜脈,需一兩個月才顯出喜脈。”
“當真如此?”
“若有半句虛言,任憑王爺置。”
完宗旺很信任端木先生,再次請他到府為我診治。
他又道:“此次胎,寒氣,夫人子虧損甚大,需心調養,否則……”
完宗旺張地問:“否則如何?”
端木先生道:“否則再難有孕。”
完宗旺頷首,“那有勞先生為夫人調養。”
端木先生徐徐一禮,退出寢房,深紅和淺碧跟著出去。
我立即平緩氣息,須臾,完宗旺坐在床沿,將我的手在他的臉上。
我聽見他的鼻息慢慢重起來,有水流掌心,是他的淚水。
不久,他吸吸鼻子,幹我的掌心,離開寢房。
臥病在床的這兩日,深紅和淺碧心地照顧我,完宗旺一般在夜之後進房陪我,靜靜地坐著,看著雙目閉的我。夜深了,他寬就寢,輕擁著我。
待我神好些,深紅和淺碧告訴我,唐括王妃已經被王爺休了,遣送回唐括氏。
見我驚訝,深紅立即興地道來:“這幾日,王爺一直忙於王妃的事呢。王爺查出綁走夫人的幕後主謀就是王妃,還查出這十多年來那些孩子胎、離世的真相,原來,都是王妃暗中搞的鬼。”
淺碧接著說下去道:“起初,王妃大喊冤枉,矢口否認,不過,王爺傳的那些人說出王妃所做的事、所有的罪行後,王妃就說不出話了。對了,審訊王妃的時候,王爺也把唐括老爺請來了呢。”
“可不是?唐括老爺知道自己的兒做了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最後怒氣衝衝地走了。”
“王爺將王妃所做的事稟報給陛下,接著就休了王妃,把王妃趕回娘家了。”
“王妃走的時候,和荷希夫人可真不一樣,板著臉,昂著頭,在眾人的注目下,慢慢地走出大門。聽前院的人說,王妃連頭都沒有回呢。”
“是啊,王妃可真奇怪……珠真被皇後接進宮了,不然肯定抱著王妃不放。”
們不停地說著,我恍然有所了悟,卻又不是很肯定心中的猜測。
在我小產後,完宗旺查明唐括王妃害我、殺害皇太弟子嗣的真相,可謂雷厲風行。
為皇太弟,休妻非同小可,況且王妃出名門族的唐括氏。
然而,殘害皇室子嗣,罪不可赦,即使金帝不想與唐括氏惡,有心撮合他們,但在這條滔天大罪麵前,也不能再包庇一個失德悍婦。休妻已經是放一馬,沒有賜一死,已經是給足了唐括氏麵子。
短短幾日,置唐括王妃,完宗旺堪稱心狠手辣。
也許,他早就謀劃在案了吧。而我,是否也在他的謀算裏?
臥床七日,我終於下床走。
淺碧又告訴我,唐括王妃回娘家後,被唐括老爺痛罵一頓,又被休而奇恥大辱,便在寢房自縊,幸虧下人及時發現,將救下。
其實,我對唐括王妃並沒有多恨,如果有,也隻是恨以言辭辱了父皇和母妃。派人綁我至北郊,讓我斷水斷糧凍死在荒郊野外,我可以理解,畢竟是我搶了的夫君。
完宗旺總是默默地陪著我,有時我假裝睡著,發覺他對我此次小產的悲痛更甚上一次。
這日午後,他坐在床前凳子上,握著我的手,愣愣地坐了半個時辰。
“湮兒,是我不好……我不該那麽做,丟了我們的孩子。”他忽然開口,似乎痛徹心扉。
“我做錯了……我沒想到你懷了孩子。”
“如果可以,我寧願什麽都不做,隻要能保住孩子,一切都可以延後。”
“湮兒,你會不會原諒我?”
他的聲音裏有著濃濃的哭音,該是哭了吧。
心下悵然。
若我告訴他我懷了他的孩子,他一定會千方百計地保護孩子,可是,我不會告訴他。
過了一會兒,我故作剛剛醒來的樣子,一見他便側過子,背對著他。
他的麵已恢複如常,瞧不出方才的悲痛。
“湮兒,總是躺著對康複無益,我扶你起來走一下,可好?”
“端木先生說了,是時候下床走了。”
“湮兒……”
我無於衷地躺著。
完宗旺也不生氣,略微強地抱起我,取了貂裘披在我上,我猛地推開他,眸蘊怒氣,吼道:“滾出去!”
他一怔,隨即展臂擁著我,“是我的錯,湮兒,孩子沒了,我們重頭來過,好不好?”
淚水滾落如珠,我悲憤地指責他:“是你害死了孩子,是你親手死了孩子!你是劊子手!”
聞言,他大慟,眼睫抖,淚閃閃。
“即使你休了王妃,孩子也回不來了,我再也不能懷孕了,你開心了,是不是?”我捶著他的,於他來說,我的力道本微不足道。
“假若我知道你懷了孩子,我不會……湮兒,我們重頭來過,還會有孩子的。”他想擁我懷,被我推開了,他也不敢太過用強。
“我恨你!你滾!”
“湮兒,我……我冷落你,是想麻痹那賤人,讓以為我已厭膩你……才會疏於防範,才會有所行……如此一來,我就能以悍妒、失德、殘害皇家子嗣的重罪休了。”
我的猜測沒有錯,他不想再與唐括氏虛與委蛇,不想唐括氏再對皇室有任何威脅。他冷落我,不再寵我,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厭膩了我。唐括王妃信以為真,謀害我,這也在他的計算之。
也許,他有把握保護我,即使唐括王妃害我,我也是有危無險,可是千算萬算,還是算了一件事,我懷了他的骨。唐括王妃沒有害死我,而是害死了他的孩子。
也許,這就是上蒼對沾滿宋人鮮的金國皇太弟的懲罰。
我不可抑製地笑起來,“以子嗣換取休妻,很劃算。”
完宗旺道:“湮兒,失去孩子,我比你更心痛。”
我瘋狂地道:“你那麽多侍妾,隨便一個都可以為你生兒育,我呢?我怎麽辦?”
他呆坐半晌,起離去。
我慢慢了眼淚,收拾了喪子的悲傷,彎冷笑。
是的,剛才我做了一場戲,跟他大吵,讓他以為我喪子多麽傷心、多麽悲痛,讓他以為因喪子而恨他,他會更加難,對我更加信任,以為我會安分地當他的侍妾,往後,他便會疏於防範。
是的,雖然我並不想生下他的孩子,可是孩子是無辜的,我沒想過胎死腹中。
失去了孩子,我傷心難過,卻也覺得解。
是的,那次端木先生為我診脈,他就對我說是喜脈,我想了想,終於還是讓他為我瞞。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提起宋金戰的況。
這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讓我失去孩子,讓他絕子絕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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