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妤鑽進了繡房，從羅漢榻下翻出那件喜服，拍去灰塵，對月仔細看。

喜服已經掉了，被撕爛的擺和袖口赫然暈開大片跡。

和薑妤噩夢裏的一模一樣！

被裴宵撕扯過的喜服真真實實擺在眼前，那場噩夢又豈能有假？

薑妤腦袋一陣撕裂般的疼痛，眼前殷紅一片……

恍然腦海浮現裴宵帶人衝進新房的畫麵。

他們揮刀砍下新郎的頭顱。

薑妤拚命逃竄，卻被裴宵的人踩住了擺，肆無忌憚打量，“主子，裴家新婦倒是夠勁兒，不如先……”

裴宵示意人退下，而後彎腰抬起薑妤的下，笑得眉目如畫，“薑妤？姑娘這雙杏眼可真好看，一見如故。”

白如雪，聲如春風。

下一秒，冰冷的刀尖就抵在了薑妤脖頸上。

他捂住了的雙眼，匕首一點點推皮，“乖，別哭，很快就不疼了……”

“夫人！”

繡房外，冷不丁傳來男人的聲音。

薑妤驚得蹲坐在地上，呼吸難以自控地越來越快。

腳步聲漸行漸近。

薑妤深吸了口氣。

不能！

不能！

薑妤巍巍將喜服塞進了鬥篷裏，腳下如踩著棉花似的踉踉蹌蹌往外走。

剛出一門，便見公主府管家提著燈籠，到尋人。

薑妤索坐在了回廊下，著腳腕。

管家見了遊廊下的倩影，抹了把額頭上的虛汗，貓著腰上前，“裴夫人怎麽在這兒，讓奴才好找。”

“哦，坐在草地裏寒氣太重，便在此避避風。”

管家聽薑妤這話，神才放鬆下來，長舒了口氣，“都怪柳兒那丫頭手腳的，怎好放貴人獨自在此？奴才管教無方，夫人莫怪。”

這管家多半也被人收買了，怕薑妤到闖吧。

薑妤沒多問，隻道：“柳兒人呢？”

“小丫頭手腳不幹淨，了公主的鐲子，拖出去打了五十板子，誰知人就斷了氣。”管家唏噓不已，“奴才行事不機敏，讓夫人見笑了。”

薑妤看不出管家的惋惜有幾分真意。

但柳兒就算再蠢，怎麽會把公主的鐲子戴在手上四招搖呢？

多半是因為薑妤剛剛看出了鐲子的破綻，有人怕多查多問，把柳兒滅口了。

這公主府隻怕不會再有人同說真話了。

薑妤攥著鬥篷裏的，沒再耽擱，離開了公主府。

回府路上，青黛已經找大夫拿了藥，在岔路口等著了。

馬車搖搖晃晃回府。

深幽晦暗的巷子裏，隻有馬蹄聲嗒嗒作響，仿佛敲在人心上。

薑妤心裏也跟著七上八下，閉眼試圖再多想起來些什麽，腦袋卻隻是一片空白。

再多的事，還是想不起來……

但可以確定的是與日夜溫存的裴宵，早已不是原本要嫁的人。

真正的夫君早就被裴宵大卸八塊了。

而卻跟殺了夫君的人，舉案齊眉了三年……

漫漫長夜，夜風似刀子吹進了骨頭，生疼。

薑妤抱膝蜷在馬車角落，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藏起來。

“小姐冷嗎？”青黛將自己的外袍披在薑妤上，幫著手。

薑妤才一點點回溫，長睫輕掀，“青黛，你可還記得我大婚那晚房裏發生了什麽？”

青黛手上的作一頓，眸晃了晃，僵地扯出一抹笑，“小姐，奴婢那晚在後院遭了賊匪，也被敲暈了呀。”

薑妤不置可否，訥訥點了點頭。

是了，邊已經沒有人可以說話了。

何苦多此一問？

薑妤攏衫，著漫漫無邊的黑夜發呆。

想不出裴宵到底是什麽人，但可以肯定在大婚那夜裴宵原本是打算殺了的。

薑妤不知他後來為何放過了，也不知他將來什麽時候殺。

也許就在某個溫存的夜裏，枕邊人突然當一刀？

薑妤骨悚然，又把自己抱了些。

娘家遠在姑蘇，遠水解不了近火。

何況裴宵若真連公主都能輕易得了，又怎能魯莽拉爹爹娘娘下水呢？

國公府早已失勢，自難保……

薑妤深吸了口，除了回到裴宵邊，先查清真相，別無選擇。

馬車已經停在了裴府外。

旋即，一濃鬱的腥味鑽進來。

薑妤半掀開馬車窗簾，卻是千仞拎著個包袱往院子裏走。

“夫人回來了？”千仞瞧見馬車，忙迎了上來，拱手行禮。

快要接近薑妤的馬車時，千仞又察覺不妥，將包袱拋給了屬下，“把這髒東西丟後山當料去。”

包袱飛過眼前，薑妤依稀看到圓滾滾的包袱底部水滴落，在地上落下一串殷紅的斑點。

柳兒剛被打死，這廂千仞就從外麵拎著淋淋的包裹回來。

他是回來複命的吧？

柳兒被捂住了，而被遮住了眼睛。

想到暗夜裏那雙無形的手，薑妤起了一皮疙瘩。

“夫人，可找到汪大夫了？”千仞上前一步，剛好擋住了包袱。

薑妤眸一晃，下了馬車，“夫君呢？夫君可好些？”

“大人醒了一會兒，不過氣不太好，這會兒子又昏昏沉沉睡了。”千仞去接青黛手上的藥包，“夫人您去看看大人，我去熬藥！”

他一接近，讓人作嘔的腥味更重，指尖似乎還殘留著什麽皮。

薑妤防備地退了半步，青黛也跟著一起踉蹌後退。

千仞的手窘迫地懸在了半空中。

“我、我去吧。”薑妤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尷尬的氣氛，“我親自盯著夫君喝藥才放心，再者我也要喝藥，就把夫君的藥一起煎上就是了。”

薑妤攥著藥包，自懲似地掐了掐手心。

得穩住！

在沒找出真相前，還得裝作那個依附又自家夫君的妤兒。

隻是，一夕之間經曆種種巨變，要以何麵目麵對那個曾經想殺了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