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可嵐離開後。
江喬回到家中,打開冰箱,拿出裴知鶴早起做好,放在便當盒裏的魷魚拌飯。
最近喜歡吃辣。
在寢室半夜到睡不著,和蔣佳宜用小鍋煮火麵,所有醬包全放,紅紅腫腫地捧著碗拍張自拍,發給微信置頂。
裴知鶴口頭上勸對不好,等到真正回了家,又會認認真真地查菜譜,遷就的口味。
用心挑選的有機辣椒,替換掉那些讓他隻是看看配料表,就會不自覺蹙起眉的工業香。
全部,隻做的一人份。
他自己一口辣椒都吃不了,筷子隻向別的盤子,卻總是饒有興味地看吃。
像能想象出的……最溺的那種家長。
江喬看著那個漂亮的玻璃便當盒在微波爐裏轉,有些出神地想起虞可嵐上午說過的話。
又想起,那個被帶去前實習公司的雙層便當,漂亮的花朵煎蛋,上麵用番茄醬寫的那個LOVE。
正午的大好。
過雙層的亮玻璃灑餐廳,原木的餐桌椅邊角圓潤,被照得溫暖明亮。
中島臺一側,疊放著裴知鶴常穿的那件黑圍,整整齊齊。
平心而論,魷魚拌飯是好吃的。
裴老師水平發揮穩定,完全不遜於和舍友排了好幾個小時的那一家網紅店。
但心頭酸,即便是用勺子大口大口地往裏塞,也堵不住從眼角不控製湧出的意。
嚨阻塞到無法下咽,手去紙,桌上的手機卻突然震起來。
江喬把紙巾在臉上,抬眼看向那張篝火瑩瑩跳的屏保。
是裴知鶴的消息。
和往常一樣,隻要他不在邊,手邊又沒有太忙的事,都會在飯點發消息過來,和說兩句話。
【午飯吃過了嗎,會不會太辣?】
【還是不夠辣?】
江喬胡把紙巾團,拭去眼淚,吸了吸鼻子,【剛剛好。】
潤的指尖快速敲在屏幕,氳出團的白霧,很快凝一片小水珠,連輸法都變得遲鈍。
用袖口很快地抹了抹屏幕,抿了,補上下一句。
【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拌飯。】
【真的。】
裴知鶴秒回,【那就好,謝謝我們裴太太捧場。】
【一會我還有臺手,大概六七點左右結束到家,要是不的話,我回家給你做飯。】
江喬紅著眼,用紙巾了鼻子,垂下眼睛,把文字輸框裏那句“我想跟你打電話”刪了。
【我來做,海鮮粥可以嗎?】
裴知鶴很快回,【什麽都好。】
【累的話就休息,別勉強。】
把碗刷完,晾在碗架。
江喬在客廳裏靜靜地坐了一會,回到主臥,拉開櫥換了件裴知鶴常穿的白襯衫,掀開被子躺進去。
襯衫洗烘過不久,散發著潔淨的木質清香,似乎還殘餘著一點主人的味道。
江喬用手臂抱著自己,剛剛流了一半的眼淚開閘,奪眶而出,全都氤在枕頭上。
哭了一會累了,又睡著了,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的場景悉,和十一回蘇城第一天時,做過的那個夢幾乎一模一樣。
梅雨季的蘇城。
水氣氤氤,大片的香樟樹蔥鬱如蓋。
穿著初中時的校服,走在外婆家小區外的老街,雨突然轉大,從霧一般的細雨變了滂沱大雨。
但和上次的夢不同的是,走在邊的人,從頭至尾都是裴知鶴。
二十歲的裴知鶴。
沒有被人扔在雨裏,沒有被誰空口許諾,去便利店買完傘就回來接,連書包上掛的草莓熊,都沒有沾上一滴雨。
隻因為這次,從踏這條街的第一步開始,裴知鶴都在為撐著傘。
黑的長柄傘上,落了雨,花瓣,海水。
雪花,和許多夏天的夜風。
空間和時間被打散,像是無序但合理的拚圖,散落在這條出生後最悉的街道上。
他們路過了的初中,那座銀杏樹葉飄落的城北園林,又穿過裴家老宅長長的,紫藤花盛放的門廊。
路過了大雪和盛夏的天氣,柏林的許願噴泉池,展出著海月銀河水母的幽藍水族館。
手拉手,走進京大附中的大門,穿過那條悉的文科班走廊,在的教室門前停留了一瞬。
在蟬鳴聲中回頭,看見那塊隻在宋聽晚手機裏見過的,兩人名字和照片並排的優秀畢業生紀念牆。
最後,拉著裴知鶴的手跑了起來,穿過在夜中昏暗的京大南門。
在那兩束,由二十九歲的裴知鶴為點亮的遠燈裏,踮起腳。
抬起胳膊,圈住裴知鶴的脖子。
不許斂的男人躲開,用盡全部的勇氣和他深吻。
下午五點多,江喬從夢裏醒來。
翻了個,下意識地往床的另一側蹭了蹭,想抱住邊的男人,可隻到一片溫涼的織平地。
心跟著空了一下,睜開眼。
看到床頭電子鍾上的時間,意識終於回到現實世界,胡了兩把臉上未幹的淚痕,下床衝進廚房。
廚房隻開了油煙機的小燈,暈溫,粥在砂鍋裏噗噗作響。
臨近六點半。
門口的電子鎖響了兩聲,江喬下意識地轉過。
裴知鶴下外套,朝看過來。
在對上目的一瞬間,他就勾起了角,弧度一如既往的溫和。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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