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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枕》 番外五·顧楚生

這樣的人……

他想了想,還好是衛珺娶了,要換做他,怕是早就被這麼不安分的人給氣死。

楚錦那樣的子,懂規矩,識大,擅筆墨,懂音律。

不過——如果楚瑜不是他妻子,遠遠看著這麼靈一個姑娘,似乎也是不錯。

他就這麼跟在楚瑜後,跟了大半年,偶爾楚瑜和他遇到,也就不鹹不淡打聲招呼,喊一聲:「嘿,你在這兒呢。」

久了,他也會朝笑笑,偶爾請喝杯水酒,倒也相安無事。

直到他十三歲那年,陳國突襲,徐州城破。

當時楚建昌主力不在,楚瑜自個兒一個人出去玩。楚臨提著□□催促他:「你出城去,替我找到我妹妹,帶立刻退到晏城去!」

他知急,便帶了披風,佩著長劍,駕馬沖了出去。

他在荒野上四尋找楚瑜,徐城破城時,他終於找到楚瑜,當時滿臉茫然,帶了些驚恐慌,一個人站在原野上,看著狼煙滾滾的徐城。那一瞬間,他終於覺得,畢竟是個小姑娘。

他朝疾馳而去,出手,高聲道:「楚瑜,上來!」

楚瑜獃獃抬起頭來,看見了他,而後驟然亮起來,高喊出聲:「顧楚生?!」

「上來,」他,「我帶你走。」

楚瑜有那麼片刻,猶豫著,抓上他的手。而後他攬住,用披風將裹在懷裡,訓斥道:「出來怎麼穿這麼點兒?!」

下著雪的天,不怕凍死嗎?

楚瑜這次沒有耍寶,安靜抱著他,聽著他的心跳聲,馬蹄聲。

他以為是怕了,便心了些,忍不住道:「你別擔心,我會護送你去晏城的。你父兄都不會有事兒,我陪著你。」

楚瑜抱著他,好久後,才低低出聲,說了句「哦」。

【4】

他帶著跑了一夜,終於護著到了晏城。

到了晏城後,緒有些低落,他當作嚇到了,也沒多想。

後來幾日,他去看都躲著他,他也不知為何。年脾氣高傲,多被拒絕幾次,也就不去了。誰也不是誰的誰,犯得著這樣被人作踐麼?

那時候他不懂,姑娘不喜歡一個人,才能坦坦,若是喜歡了,隻能畏畏

他畢竟是楚瑜的未來妹夫,楚瑜那樣的子,哪裡容得自己多想什麼?

他一直沒有再見到楚瑜,直到回京。回京那天,他特意旁敲側擊,讓楚臨去給楚瑜報了信,然後他想等著楚瑜來送,心裡想著,哪怕隻是朋友,楚瑜也當來送送他。

誰曾想,他從白天等到黃昏,仍舊沒等到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氣個什麼勁兒,把簾子一放,怒道:「走。」

他心裡想,日後楚瑜來華京,他也絕不去接他。

他說到做到。徐城之後,楚建昌終於覺得邊塞不安穩,送楚瑜回了華京,他聽聞來了,也沒去見。直到他被父親帶著去楚家赴宴,他纔看見楚瑜。

回到京中的楚瑜,彷彿一隻被斬斷了翅膀的鷹,在人群中格格不見到他,也彷彿不認識一樣,既然不認識他,他也不會刻意好。

隻是偶爾踩著角摔下去,眾人發笑時,他會提醒楚錦,讓一把。

他本以為人生就一直是如此,日後他步場,迎娶楚錦,為國家效力,為君主盡忠。

直到純熙七年,他十五歲,秦王謀反。

秦王謀反之初,他便察覺了他父親的不對勁,他聰慧,頃刻便猜到了他父親要做什麼。

他父親是對開國趙氏有著濃厚,更過秦王禮遇,秦王落難,他不會不顧。

然而在趙玥出現在他家時,他還是震驚了。哪怕那時候的趙玥,已經被他父親改頭換麵為了一個普通家僕。

他知道自家的底細,也知道皇帝的手段,他明白,以他那單純父親的手段,決計保不住趙玥。然而趙玥已經到了顧家,無論如何,顧家難逃一死。

於是大雨之夜,他讓家中暗衛在外搜尋了一圈,確認找出了其他暗衛蹲點的痕跡後,他知道,顧家在劫難逃。

他父親哭著苦求他。

「我可以死,趙氏脈不可斷啊!」

顧楚生麵慘白,他看著自己父親痛哭流涕的模樣,終於道:「我有一個辦法。」

趙玥在屋中從容飲茶,聽得他的話,他抬起頭來,看著顧楚生,顧楚生轉頭看向趙玥,抖著聲道:「我聽聞,世子與長公主好?」

趙玥垂眸不言,許久後,他輕輕一笑:「我也不知他會不會救我,但你可一試。」

顧楚生去試了。

他派人聯絡了長公主,得到了回復,長公主在宮中安排了人,而他要做的,就是把顧家從這件事中出來,給趙玥一個「死亡」,讓淳德帝安心。

他親手提著劍,送著自己的父親宮,他舉報了他父親,為了表現自己的忠心,他又親手斬了他的父親。

淳德帝看著他滿手鮮跪在地上,終於放心下來,嘆了口氣道:「難得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忠心。也罷,我留你顧家。隻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今年似乎該宮當太子伴讀?罷了,你去昆吧,從一個縣令做起,於你而言,也是磨鍊。」

他千恩萬謝,走出宮門時,他沒敢洗手。他將染了的手藏在袖子裡,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裡。

他像一個遊魂,這世間已沒有他容,他憑著直覺走去,等反應過來時,卻是停在了楚家的巷子裡。

他不知道自己是來找楚錦,還是楚瑜,他隻是茫然站在那巷子,然後看見了兩個年輕公子。

一個看上去約莫二十三四,另一個卻隻有十三四。年長那位著素,頭戴玉冠,年的則是著黑勁裝,頭髮用髮帶高高豎起,兩縷頭髮垂在額邊,出一個緻的人尖。

年正在翻牆,青年就含笑看著,顧楚生見到他們,愣了片刻後,便反應過來。

的他不識得,年長的他卻是知道的。

衛世子,衛珺。

衛珺在這裡,那年自然是他的親弟弟衛韞了。

他默默看著他們,瞧著他們的作,便也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明年楚瑜就要出嫁,衛世子想來看看等了這麼多年的新娘子是什麼模樣,也是正常。

然而卻無端端有火燒在心間,他雙手籠在袖間,冷冷看著這兩兄弟,著聲道:「衛世子,夜半三更領著自己兄弟做這種事兒,怕是有失分寸吧?」

聽到這話,衛韞頗有些心虛,又有些惱怒。衛珺沉默了片刻,尷尬笑了笑,同衛韞道:「小七,我說你不要這麼頑皮,你這隨便翻牆的習慣也不知什麼時候纔好?下來吧,為兄帶你回去。」

衛韞:「……」

這一番話說得坦又誠懇,衛珺轉過頭,看著顧楚生,行了個禮道:「小弟總有夜遊爬牆的習慣,我才追到此,還未來得及阻攔,讓顧公子看笑話了。」

顧楚生沒說話,他目冰涼如水。

衛珺沒理會他,招了招手,衛韞便跳了下來,衛珺拱手道:「告辭。」,隨後便領著衛韞,轉離開。

顧楚生靜靜看著兩人的聲音,著手中鮮粘膩。

憑什麼?

他想。

憑什麼他們活得這樣容易,要什麼有什麼,而他卻什麼都要失去。

顧家倒了,他父親沒了,他親手斬了他父親,他一無所有。楚錦不會嫁給他的,他太清楚這個人了。而楚瑜……

他心中突然大悸。

楚瑜不是他的。

那是衛珺的妻子,不是他的。

【5】

顧楚生一年未曾出門。

他父親已經沒了,淳德帝卻而不報,裝模作樣開始審問眾人,彼時朝中人人俱危。而他就躲在自己的房間裡,他什麼都不幹,就在裡麵看書,作畫,喝酒。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大約就毀了。

他知道他努力可以東山再起,可是東山再起又怎樣,他能比得過衛珺嗎?

他日日買醉,沒有了父親管束,家中就他最大,誰也不敢說他什麼。

一年之後,守孝期滿,他也該奔赴昆上任。而這時候,楚瑜年滿十五,與衛家也定下了婚期。

他下意識迴避了楚瑜的婚期,即將離開華京前西,楚錦來找了他。

「楚生哥哥,」哭著求他,「你退親吧。我姐姐你喜歡你的,我不能做對不起我姐姐的事。」

他麵平靜,聽著楚錦的哭聲,那聲音楚楚可憐,然而他心一片平靜。

他太清楚楚錦的格了,他忍不住笑了:「其實不是你姐姐喜歡我,是你不願同我去昆吧?」

楚錦微微一愣,顧楚生看著呆愣的模樣,像一朵花,生來就該供養在華堂之上,用最緻的瓷養護。

來退婚,是對他此刻的人生,所有的結果的一次宣判——他顧楚生不配擁有

和他一樣清醒,一樣自私,一樣冷靜刻薄。

他靜靜看著,想起著他楚生哥哥的模樣。他嘲諷笑開:「我不會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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