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南府，鎮南侯府，聽雪小築。

快到臘月了，南疆最冷的時候，阿音坐在廊下的搖椅上，蓋了一條毯子正在看一本話本，是梁文生前幾日剛剛麵世的作品，眼下市麵上已經一本難求了。

上個月，關了明鏡湖畔鋪子，要休息幾個月，等來年春天才開門做生意。不用幹活兒，所以日子過得十分清閑。

雀和竹帶著兩個小家夥去了鎮南王府，李沐帶著人從南山南回來述職了，據說帶了好些好玩意兒。

阿音了個懶腰，可是了一半才想起來什麽，連忙收住，將看了一大半的書扣在了膝上，彎了彎眉眼準備瞇一會兒。可是剛閉上眼睛，就聽見一陣十分輕的腳步聲，想了想，一時竟然不確定是誰，

那人走到了廊下，似乎站了一會兒，還是一步了到了廊下，微微俯就湊到了阿音跟前。

子微微睜開眼睛，跟來人看了個四目相對。

“我就知道，你醒著。”男子淺淺一笑，一雙墨的眸子彎了彎。

阿音看著那雙很像雲墨的眼睛，抿了抿角：“你不是應該在王府麽。”

李沐一襲白，風流倜儻：“我想你了，還有玄。”說著微微側，阿音這才看見玄那漆黑高大的影站在庭院裏，一雙眸子正看著，滿是喜悅。

“玄。”阿音連忙招了招手，“最近好麽。”

玄大步走了過來，在阿音邊低下頭蹭了蹭的掌心。阿音輕輕的了它的耳朵，當年要不是它跟著跳崖，恐怕真的去了黃泉了。

“不大好。”李沐卻道，“它如今年紀大了，舊疾複發，不適合再待在狼騎了。”

阿音心頭一，抬眸看他：“怎麽，那是要……陪著我了？”

玄高興的晃了晃尾。

“可不是麽，以後它就在這兒陪著你了。”李沐說著環顧了一下四周，“你不是嫁給慕無塵了麽，怎麽還住在侯府。”

“義父嫌棄慕府不夠好，非要我搬回來住。”阿音說著想起了慕貞，不笑道，“反正慕貞也覺得這兒好，就無所謂了。”

李沐負手而立：“是麽，我還是第一次來，乍一看還以為走錯了。”

阿音衝著玄淺淺一笑，抬眸看去：“是啊，這裏當初修葺的時候就是照著瓊園的聽雪小築修的。”

“瓊園去年剛剛修繕過，我去瞧了，大約還是從前的樣子。”李沐說道，“雲子夕還真是敬重先帝和太後。”

“朝中還好吧。”去年幹戚軍去京都述職，是知道的。

“都好的，如今傅家算是一枝獨秀，風無限了。”李沐說著坐在了一旁的廊下，翹著一隻，十分的隨意，“你那個簡姐姐，我特意送了一些幹貨給，如今在軍營裏也算是如魚得水，傅家怎麽也想不到，娶了個媳婦倒是文武兩邊一道開花了。”

“原本就不適合深閨，如今好了。”阿音問道，“一雙兒還好麽。”

“好的，不過聽說你跟慕無塵生了個兒子，非要跟你做親，我已經替你回絕了。”

“……”你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不過我瞧著傅曉清也是不願意的。”李沐說著看向阿音，“如今他朝中得意，我瞧著反而不如從前那般意氣風發了。”

阿音默了默，沒有接話。

聽雪小築裏通常隻有竹和雀在伺候，外麵的仆從也不怎麽進來打擾。眼下午後，正好，他們兩人倒是靜靜的說起了閑話。

“哦，對了，年前傅國公去世了。”李沐忽而道，“這麽多年了，倒是他等到了子孫昌盛。”

“傅家是有福的。”

李沐點了點頭，忽而看，又道：“還有一個人死了，你猜猜。”

阿音迎上他的目：“天底下人多了去了，哪個要你特意告訴我。”

“舒曉晚。”李沐道，“也是去年，聽說是病死的。”

“……”阿音心頭一，眼中終於有了一點兒波瀾，“和夏卓不是流放了麽，你怎麽知道的。”

“夏卓帶著孩子回來了，在夏府門口大雪天的跪了兩天兩夜，後來還是夏傲心疼孩子才讓他們進門的。”李沐說的津津有味，“舒曉晚當初是叛國的死罪，多活兩年已經是天恩了，為此夏傲還在宮裏跪了一天，才保住了兒子和孫子，不過夏卓還是流放了。”

“是麽。”阿音忽而想起那年陵山上，初次見到舒曉晚的樣子。

含笑站在慕無塵邊，兩人並肩而來，笑起來月牙似得眸子，著那時的雲墨，仿佛還在昨天。

“對了，你的名字皇帝寫進秦氏族譜了，以後雁南郡主也有了名分了。”李沐見有些出神，遞給一封信，“這是他托我帶給你的。”

阿音愣了一下，接了過來，信封上沒有字，可打開看了看，確實是雲染的字跡，寥寥數句，問安好。

“你這是禍害了多啊。”李沐揶揄道。

阿音剛才還有點兒小緒，被他一說全然沒了，不白了他一眼：“你管我，管好你自己吧，真打算一輩子不娶麽。”

“不娶，你疚麽。”

“我疚個屁，小心爺爺打死你。”

“他才不會。”李沐說著晃著腰間的玉墜子，“我這是忠義兩全，他拿什麽罵我。”

卻聽阿音忽而問道：“你的昆侖令呢。”他一直堂而皇之的掛在腰間的，怎變變一枚青的玉佩了。

“哦，給秦瑞了。”李沐低頭看了一眼手的玉佩，還有點而不大習慣，抬眸指了指阿音的脖子，“也戴在脖子上。”

“為什麽？他才十歲。”

“早晚要給他的，倒是你，你的昆侖令要給誰呢。”李沐道，“雲初還是慕霽。”

阿音抬手抹了脖子上的昆侖令，跟慕貞的緣分都是因為這個才開始的，想了想還是道：“大約是個霽兒吧，再說了。”說著想起了什麽，“我聽義父說，子夕想幹戚軍接手驃州，你覺得呢。”

“如今大楚合並了驃國和婁煩，派軍常駐是必然的，隻是……幹戚軍就是因為樹大招風才害得你顛沛流離的。”李沐看著阿音，出一擔憂。

“可是我們也管不了後世那麽多。”阿音看著冬日裏的晴空，幽幽道，“分權吧，我們也要早做打算。”

“嗯。”李沐點了點頭，卻忽而起道，“我先走了，還要去一趟鎮南司。”

“鎮南司？”阿音愣了一下。

“如今北疆那邊梁家頗為得力，皇帝已經下旨裁撤了鎮南司。”

“真的？”

李沐點了點頭：“所以好多事呢，爺爺說想你了，開春你帶著孩子回去看看他吧。”說完便擺了擺手，轉匆匆躍上了牆頭。

阿音愣了一下，心說他怎麽說走就走了。下一刻就聽見慕貞帶怒的聲音吼道：“李慶！你敢翻爺的牆頭！”

“……”阿音回眸一眼就看見慕貞一手牽著雲初，一手抱著慕霽站在月門邊上。

竹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麵，慕霽好像正衝著做鬼臉。

那頭高牆之上，李沐居然還衝著慕貞微微頷首，才轉躍下了牆頭。

挑釁，絕對是挑釁！

阿音扶額，看著雲初鬆開了慕貞跑了過來：“娘親，玄怎麽來了。”

“玄以後都陪著咱們了。”

雲初已然十一歲了，沒了稚子的樣子，倒是越發俊了，聞言也不免出一雀躍：“真的麽，那太好了。”說著就抱住了玄。

慕貞走來，想要將霽兒放在阿音的膝上，可是卻被竹一言不發的給抱了過去。霽兒揮舞著胳膊要玄，阿音輕輕一笑，吹了一聲口哨，就見玄起走到的院子裏，雲初連忙追了過去，竹也抱著慕霽去了。

慕貞瞧著，若無其事道：“李沐跟你說什麽了，跑那麽快。”

“哦，他來告訴我，舒曉晚死了。”阿音看著他，揶揄的笑了笑，直接將了他的軍。

“……咳，我知道。”慕貞一潰千裏，“兄長跟我說了。”

“想來慕大哥也知道你在意什麽。”阿音故意道。

聞言，慕貞終於繃不住了，沉了沉臉：“怎麽就變你興師問罪了，夫人這兵法使得簡直是出神化。”

“沒辦法，前夫教得好。”阿音不聲的又將了他一軍。

慕貞無語凝噎，轉要走，卻被阿音驀然拉住了袖：“哪兒去？”

男子也不看，氣呼呼道：“去給你前夫上柱香，謝謝他把你教的這麽好。”

“是麽，那正好……”阿音握著他的指尖微微一，含笑道，“告訴他，我懷孕了。”

“……”

庭院裏雲初反應倒快：“我要有妹妹了？”說著還不忘抱著才三歲的慕霽，“二弟，我們要有妹妹了。”

慕霽：“哥哥，秋姐姐。”

“不是秋兒，是新的妹妹，嫡親的妹妹。”說著就要拉著慕霽走，“我要去告訴我爹，我又要當哥哥了。”

“……”阿音看著兩個兒子，一時哭笑不得，卻被人一把抱在了懷裏，吸了吸鼻子，肺腑都是他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