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這是什麼回答。
“我下個月轉學。”
杭敬承語調平靜,陸敏心里卻霎時間掀起波瀾,微,“你要,轉學,嗎?”
窗外,大風一陣一陣掀翻枝頭油亮的葉片。
“嗯,去京市。我弟弟在那里讀書。我得過去陪他。”
原來是這樣的‘待在他邊’。
怪不得那天他媽媽會來學校。
陸敏緩慢地眨眼睛。
“要很久嗎?你還會,回來嗎?”不死心地問。
“不知道。”杭敬承坦誠,“他現在上小學。也需要陪到初中?或者高中。誰知道。看家長怎麼安排了。”
這件事很難消化。
陸敏平時非常喜歡幻想,想過許多種未來,以為也許是高二分文理,也許是高考,這份友一定會淡下去。
從來沒想到會這麼突然地,面臨分離。
走廊安靜,每一次開口都格外清晰。
“必須要去嗎。歷城三中不夠好嗎。”陸敏聽見自己訥訥的聲音。
杭敬承沉默。
半晌。
“我暫時沒有決定權。”
他聲音低沉,仿佛籠罩著巨大的翳。
陸敏跟著難過。
“那個,杭敬承。”吸了吸鼻子,努力勾起角,“我覺得自己好笨的,傻乎乎的,經常遇到挫折,立即被打倒,摔得鼻青臉腫。但是,這不妨礙我心總心懷僥幸——會有轉機的吧,捱過這段時間,撐過去,事會有轉機的吧。”笨拙地,試圖安他。
杭敬承轉頭,視線垂落,眼睫低眸中緒,學勾起角,“會有轉機的吧。”他輕喃著重復。
耳機里的歌自切換,一首又一首。
杭敬承低頭擺弄手機。
這次放的是周杰倫的晴天。
“故事的小黃花,從出生那年就飄著
年的秋千,隨記憶一直晃到現在”*
......
“但故事的最后
你好像還是說了拜 ”*
這首歌伴奏聲音減弱,杭敬承聽見陸敏嘆氣。
“怎麼?”他問。
“你還不沒學會彈吉他呢。”他前幾天才表興趣,只教給他了一些基礎知識和指法。
杭敬承看著,輕聲說:“我會繼續學。”
/
2015年春天。
廢棄的教學樓前,幾顆楊樹和梧桐樹被砍倒,枝葉裝了好幾車。施工隊的大型機停靠在樓旁。
陸敏停下腳步,仰頭看著那紅油漆噴出的大大的“拆”字,眼睛中微閃。
當年的小木凳陷在瘋長的野草之間,不見蹤影,陸敏抬起封鎖線,費了些力氣,從窗邊翻越進去。
許久沒人進來過,稍微走幾步,就帶起許多嗆人的塵土。
陸敏小心地上到二樓。
樓頂蜿蜒而下的藤蔓像瀑布似的落在窗外,細碎的映照進來,在走廊里投下碎星影。
走進那間教室。
教室空曠,中間擺了兩套桌椅。
一把小木椅靜靜躺在角落。
陸敏將木凳從課桌下出,用紙巾了,然后坐下,抬頭盯著黑板,開始發呆。
黑板上糟糟的,年筆力勁峭的字抄寫的歌詞,還有的小字,畫的是吉他的幾品。
想起好多兩年前的事。
比如跟他一起午睡的那天晚上,回宿舍,許久睡不著覺,在被窩里抿笑,上鋪的同學疑地問是不是哭了。
比如上課總是走神,剛開始畫七八糟的涂,后來總是喜歡寫他的名字。
比如二十五塊錢買的,陪了好久的MP3,里面有許多他給下載的歌。除了喜歡的孫燕姿,梁靜茹,大喬小喬,還有他自己喜歡的周杰倫、梁博——他當時對沒聽過周杰倫這件事表示驚訝。
“等你下課好聽哎。”
“是啊。我手機里有MV,要看麼?”
“在下雪天拍的?看起來好冷啊。”
“喜歡樸樹麼?”
“嗯。new boy聽起來像近幾年的歌哎,但是新世紀,未來牌香煙,和Windows98 是什麼?”
“這是上世紀末的歌。”
“嗯......欸?”
......
許多回憶,消失在日漸稀的聯系和數千里的距離之間。
想一想,最憾的大概是,那本筆記本沒有送出去。在他的記憶里的份,也許定格在‘朋友’這個詞。
陸敏在這里坐了好久,直到廣播中鈴聲響起,午休結束。
站起,環繞四周,漫步走向門口。
余瞥見黑板一角,腳步頓住。
年字跡永遠意氣昂然,這次卻一筆一劃寫得認真:
刮風這天,我試著握過你的手——天晴
似有若無的雙手和“下雨天”。
陸敏凝視這幾個字許久,忽就釋懷地笑了。
笑著笑著,下微涼,抬手眼睛。
/
2019年。
渡郵路725,一家清吧。
“學姐,你這杯讀度數很低的。”池嬈小臉艷野明麗,捧著手看陸敏。
陸敏暈頭暈腦,臉頰兩片緋紅,盯著不遠表演的樂隊,“我覺得我已經醉了,開始眼花了......”
“都要畢業了 ,總得happy一下吧,以后你可就是歷城三中的社畜老師一枚,再出來玩是要被社會‘譴責’的。”池嬈笑嘻嘻說,“跟我說句實話,看上哪個了?”
“我......”陸敏眼睛,盯著樂隊吉他手,嘟囔:“覺看到了認識的人......高中同學。”
池嬈回眸,眼睛里閃過笑意,故意問:“誰?”
“不會是那個在追你的叢致遠吧?”
“不是。”陸敏搖頭,“那個吉他手......”
“很帥那個?據說是搞電影的,過來兼職,你搞得定嗎?”
陸敏握著杯子,灌了口酒,搖頭。
“細雨帶風黃昏的街道,抹去雨水雙眼無故地仰。”主唱深款款。
“愿你此刻可會知,是我衷心的說聲——
喜歡你,那雙眼人。”
“這首歌,好耳啊。”陸敏皺眉。
“對啊,喜歡你嘛。杭......怎麼選這麼俗的。”池嬈吐槽,“好幾年前就被鄧紫棋唱火了啊。”
“不是......不是那個版本......覺在哪里聽過。”陸敏拍了拍腦袋,“旋律耳又陌生。”
“哎哎,想不出來別想。”池嬈說,“這樣吧,你不是說搞不定那個吉他手嘛,這樣,我幫你要聯系方式,怎麼樣?”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并指敲了敲陸敏面前的桌面,搖頭,“池嬈嬈你別鬧,我才不要、”
“才不要什麼?”低沉微磁的男聲打斷。
陸敏一怔,慢慢抬頭。
杭敬承垂眸,狹長深邃的眼睛看著,“不要幫,還是不要我?”
他笑,“好久不見,小陸同學。”
.......
好久不見,小陸同學。
陸敏從睡夢中睜開眼睛,口起伏,蜷了蜷在懷里的手指。
室安靜,微風吹窗簾,微忽忽現。
手往一側索,到粥粥的玩熊,心下安定下來。
陸敏頓了頓,翻了個,挨著仍在睡眠中的男人,然后出的手指,描摹他深邃的眼窩,拔瘦削的鼻梁骨,下剛冒出的青短胡茬。
杭敬承忽地偏了下頭,吻過的指腹。
他慢悠悠睜開眼睛,看一眼,又闔上,睡意朦朧的模樣,呼吸逐漸均勻。
陸敏以為他又睡著了,準備翻,杭敬承手攬住的腰,將帶到懷里,手臂搭在側。
他將下抵住的發頂,低聲懶怠地問在笑什麼。
“我笑了嗎?”問。
他點頭。
雖然笑意淺淡,但他看到了。
“我做了個夢。”
“什麼夢。”
“夢見好多。”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將手臂搭在他側,“比如你和秦典在門口發傳單,比如你我送你花,比如你我小陸同學......然后,你還給我唱歌。”
杭敬承的掌不輕不重落在側,聲音沙啞,“哪壺不開提哪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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