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芳菲戴著手套的指出,輕過藏羚羊崽的小腦袋,又憂心忡忡地續道:“而且我剛才試著把它扶起來,發現它好像站不穩。”
鄭西野聞言,輕輕握住小藏羚羊的兩只前蹄,輕扭活,沒發現異常。
接著又去握它的右后蹄。
誰知,他五指剛挨上去,一點兒力都沒使,小崽便已疼得嗚咽了聲,小子在許芳菲懷里不安地撲騰起來。
“后傷了。”
鄭西野語氣平緩,道:“看來,它是因為傷了,行不便,所以被羊群拋棄。”
“這只小羊好可憐。這麼大的風雪,如果把它撇在這兒,它肯定活不了了。”許芳菲費勁將藏羚羊崽安好,接著提議:“教導員,反正我們要去保護站,把它也順便送過去吧?”
鄭西野:“好。”
*
風雪如磐,五人一羊的隊伍乘坐軍卡,終于在當天下午來到昆侖山野生保護站。
鄭西野神凝重,將次仁桑吉同志已經犧牲的消息,告訴給了保護站的幾名隊員。
起初,保護站的眾人還以為鄭西野是在開玩笑。
直到看見軍卡貨艙里次仁桑吉的,大家才如夢初醒,紛紛流下淚來。
一幫子隊員實在無法接,幾天前還生龍活虎和自己一起巡邏的隊友,怎麼會忽然變一冷冰冰毫無生氣的。
“那些盜獵的都是殺千刀的畜生!”
名丹增的藏族隊員眼眶通紅,說著就要沖進裝備庫取□□,要去找盜獵團隊搏命,“桑吉大叔的仇,一定要債償!”
二十四五的小伙子,氣上頭什麼都管不了,周圍人怕他真的沖行事,連忙將他攔下。
站長高文斌強忍下所有悲痛,一掌拍丹增腦門兒上,厲聲怒斥:“國家有國家的法律,盜獵、殺人,每一條都能讓他們吃槍子兒,咱們現在要做的是料理桑吉的后事,然后報警!這是一起刑事案件,你在這兒喊打喊殺有個用!”
丹增被打得踉蹌一步,清醒了點兒,不吭聲了。
高文斌擺手:“去洗把臉,冷靜一下。”
“……”丹增滿腔哀怒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憤憤咬牙,轉進了里屋,大力摔門來宣泄。
保護站的人將次仁桑吉的抬下了車。
高文斌走到鄭西野前,站定,眼含熱淚道:“謝謝你,解放軍同志,謝謝你們把桑吉送回來。”
秦宇實在忍不住,出聲問道:“人是什麼時候失蹤的,你們怎麼都不去找一找?”
話剛說完,旁邊的安則便手掐了他一把,朝他搖頭。
秦宇不明所以,仍是執意想要個答案。
高文斌這才苦笑了下,抬手比劃周圍,道:“解放軍同志,你們也看見了,我們昆侖山保護站,算上我和桑吉在,一共就五個人。五個人要守著這片高原的所有保護,不是件容易的事,大家出去巡邏,兩三天回不來都很正常。”
秦宇一聽,用力皺眉:“你們工作量也太大了,怎麼不再多招點兒人手?”
邊兒上有隊員覺得他站著說話不腰疼,出言冷諷:“招人?招誰?咱們這兒和隔壁戍邊營區的戰士一樣苦,誰愿意來?這里是青藏高原的昆侖,不是幾A級風景區。”
秦宇發窘,不作聲了。
片刻,鄭西野又開口,問高文斌:“高站長,請問桑吉同志的家在哪兒?”
“桑吉家就在附近的村子,離這兒幾十里路。”高文斌說著,心里實在難,不拿袖子揩了把臉,“前幾天還聽他說,他老婆不好,如果明年站里招到了人,他想請個長假,去拉薩朝圣,幫他媳婦祈福……可惜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念叨完,高文斌反應過來什麼,又抬頭向幾個穿軍裝的年輕男。
高站長定下心神,說:“幾位還有別的事嗎?如果沒有,我就不耽誤各位幫工作了。”
許芳菲聞言,當即上前幾步,解開厚實的軍裝外套,將懷里捂了一路的小家伙抱了出來。
高文斌定睛一看,愕然:“這是……”
“這只崽的了傷,是我們來的路上救下的。”許芳菲說。忽然又頓了下,輕聲:“就是在,運回次仁桑吉同志的路上。”
另外兩名隊員聽完,一陣愣神。
站長高文斌靜默須臾,出雙手,將藏羚羊崽接過來,抱在了懷中。他低眸看向這只崽,道:“次仁桑吉同志為了保護這些藏羚羊犧牲,我們又剛好撿到這只羊崽子,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高文斌想了想,說:“以后,這只小羊就‘熱哇’吧。”
許芳菲有點好奇:“‘熱哇’是什麼意思?”
鄭西野道:“‘熱哇’是藏語,代表希。”
許芳菲思忖了會兒,終于恍然。
昆侖保護站的次仁桑吉永遠地離開了,但他留下的信念與希,會在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永垂不朽。
*
風雪越來越大,沒一會兒,天上又下起鵝蛋大的冰雹。云層不堪重負,大口大口地往外吐出冰球,分明是大白天,整片穹頂卻黑漆漆一片。
極端天氣下行車,安全患巨大,許芳菲和鄭西野一行只好先暫留在保護站這邊,等冰雹停。
這一次的冰雹,和許芳菲第一次遇上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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