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紀景安竟然百年不遇地主站起來收拾桌子，然後十分自然地端起碗筷準備去廚房。

薑南橘對這位十指不沾春水的大爺，實在沒抱太大的期，趕也跟著他站起來，“你放水池吧，我等下洗。”

許是不想在周澤彥麵前顯得太過無能，紀景安貌似十分隨意地說，“沒事啊，幾個碗而已，你洗我洗不都一樣嗎？”

周澤彥見薑南橘張的樣子，也不由得笑，“看把你給擔心的，就算他再怎麽不做家務，就洗個碗而已，還能把廚房給炸了不？”

薑南橘抿了抿，還真說不好。

此時廚房裏已經傳來嘩嘩的水聲，薑南橘到底是不放心，跟著走了進去，忍不住提醒，“紀景安，我總共就兩個碗，你可要小心點，不然我吃飯就沒……”

話還沒說完，紀景安塗滿洗潔泡沫的手一，一個碗應聲落地，碎得相當徹底，瓷片剎那間四飛濺，有幾塊還落到薑南橘的腳下。

薑南橘無言以對，果然有的人幹活從不白幹，是要工錢的。

眼下飯也吃了，碗也碎了，沾了辣椒的眼睛也沒那麽疼了，雖然周澤彥很給麵子地沒有笑出聲，紀景安到底是覺得臉上過不去，氣得當下就想走人。

他自己想走也就算了，還不想讓別人再待下去，於是拍了拍周澤彥的肩膀，“周老師，一起走？”

還沒等周澤彥回答，薑南橘搶先說：“你先走吧，我和周老師還有點事要說。”

有事跟周澤彥說，還不能當著他的麵說，紀景安的表頓時變得很複雜，又一次無比強烈地覺到，自己在薑南橘心目中的地位，遠遠比不上這位周老師，而這樣的覺讓他十分不安。

紀景安走後，薑南橘把電視打開，找了畫片給宋小暖看，才把周澤彥拉到一邊，低聲問：“宋暮歌是不是來看過小暖，已經出院了嗎，現在怎麽樣？”

周澤彥點點頭，“上周出院的，病已經穩定了，神狀態還可以，醫生說想要完全恢複到以前的樣子，很困難，但是隻要按時服用藥，定期檢查，不什麽刺激，基本上能維持正常生活沒問題。”

薑南橘沉片刻，不可避免地提到一個問題，“那你們以後打算怎麽辦？”

“暮歌的意思，是想要回孩子。”周澤彥歎了口氣，“是小暖的親生母親，就算我再怎麽不放心，也沒有理由不放手，隻是小暖一直不肯認，這也是意料之中的，畢竟從小到大，們母相的時間加起來都沒幾天。”

年的兒能回到媽媽邊，這當然是所有人都希看到的結果，可倘若這位媽媽在兒出生後沒多久，就把送到別寄養，幾年來不聞不問，直到迫不得已才把接回國，但也隻是換了個地方寄養，依舊不聞不問。

如今這位媽媽不知出於何種目的，又想要回兒，但此時的上，卻帶了可能一輩子甩不掉的，神病人的標簽，薑南橘著實擔心能否為一個合格的媽媽。

周澤彥也是滿臉愁容，他靠在窗臺上，漫無目的地向窗外去，結果好巧不巧地，剛好看到紀景安的車還停在樓下，車窗降下半截，車裏坐了個人，在昏暗的線下並看不分明，不過大概是紀大爺無疑了。

原本愁眉苦臉的周澤彥，忽然樂了，薑南橘莫名其妙，順著他的目下去，看到紀景安正坐在車裏煙，他的胳膊搭在車窗上，有節奏地一晃一晃，手上煙頭的火明明滅滅。

“還沒走呢。”周澤彥嘖嘖兩聲，“敢這是不放心我，怕我對你做什麽，這份心思裝是裝不出來的，看來紀景安對你是真的上心了。”

薑南橘撇了撇，“你到底收了紀景安什麽好，剛才主給他做飯也就算了，怎麽現在還幫他說起好話來？”

“我就是實話實說，哪有什麽說好話說壞話。”周澤彥溫和地笑笑，“他早些年那樣對你，可能是沒認清自己的心意吧，等了你這些年，現在又肯這麽花心思挽回，值不值得托付終生還不好說，起碼可以給他個機會，慢慢考察考察，再決定是否留用。”

周澤彥這番話，說得很有娘家人的風範，薑南橘被他氣笑了，“周老師，現在我好歹也算是你法律意義上的妻子，有你這麽迫不及待地把妻子往外推的嗎？”

“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兒呢。”周澤彥正道，“如果小暖回到暮歌邊，戶口問題就可以解決了，我爸媽那裏也能有所代，這樣的話，我們所謂的婚姻，也就沒有繼續存在下去的必要了——我不能耽誤你太久，否則紀景安會跟我拚命的。”

“所以，我又要離婚了麽？”薑南橘臉上的笑容漸漸去，仿佛想起什麽不願回憶的往事，眼神變得悠遠而凝重。

——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薑南橘忽然接到兒園老師的電話，說話的老師有些氣籲籲的，語氣十分焦急。

“請問你是宋小暖的家長嗎，有個人自稱是宋小暖的媽媽，看起來神狀態不太好，強行要把孩子帶走，我們的老師和保安都在幫忙攔著，能不能請您趕過來一趟？”

薑南橘聽完，第一反應基本肯定了，那個人應該就是宋暮歌，於是一邊著急往兒園趕，一邊給周澤彥打電話。

周澤彥大概正在給學生上課，手機調了靜音，連續打了幾次，始終無人接聽，薑南橘隻好給他留言，讓他看到消息第一時間去兒園。

兒園門口，數個強力壯的保安圍的人牆後麵，宋小暖躲在老師的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有個人幾次三番試圖衝破人牆，去拉宋小暖，都被保安毫不留地擋了回去。

薑南橘第一眼沒有認出來，走近了細看，才發現那個有些歇斯底裏的人，正是宋暮歌。

數年未見，宋暮歌比之前更瘦了，瘦得微微駝背，許是長期吃藥的關係，的臉頰略顯浮腫，呈現出不健康的蒼白，原本一雙明豔人的眼睛，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變得有幾分呆滯和空。

天氣尚不算太冷，宋暮歌已經穿上了厚厚的棉，暗沉的，老舊的款式，難免顯得有些臃腫，乍看上去像個帶著幾分苦相和刻薄的中年婦人。

一看到薑南橘，宋小暖拚了命地掙開老師，跌跌撞撞地撲過來，地抱住薑南橘的大，像了天大的委屈一樣，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媽媽”。

薑南橘心裏像塞了一團棉花，堵得難，蹲下來抱著宋小暖，輕輕幫拍背順氣，低聲哄著：“小暖乖，不哭不哭。”

宋小暖那一聲“媽媽”，把原本就歇斯底裏的宋暮歌，刺激得幾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小跑著過來，不由分說地手去扯宋小暖的胳膊，言語間帶了幾分陳年的恨意。

“薑南橘，放開我兒，小暖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的，憑什麽你媽媽？”

宋小暖的胳膊被扯得生疼，哭聲更加淒慘，保安趕過來把宋暮歌拉開，薑南橘把宋小暖地護在懷裏，“宋小姐，那就請你好好想想，為什麽小暖不肯認你這個親生母親，反而寧願對著我這個不相幹的人，喊出一聲媽媽。”

宋暮歌在保安的牽製下，出一手指，惡狠狠地指著薑南橘，“我正要問你呢，孩子還小，不懂事，怎麽會無緣無故不認我？肯定是你們給灌輸了什麽七八糟的思想，左一個爸爸右一個媽媽，得倒是親熱，我倒是想問問，你們算是哪門子的爸爸媽媽？”

孩子雖然小，但是卻是最真摯的，不摻任何雜質的，誰對好誰對不好，心裏都清清楚楚。但是薑南橘知道宋暮歌的病，不能刺激，更不想當著孩子的麵，跟宋暮歌吵架。

無論如何，宋暮歌是宋小暖的媽媽，而且宋小暖膽子小，又敏，薑南橘不想給留下心理影，讓日後的噩夢中再多個不堪目的場景。

薑南橘的沉默，換來的卻是宋暮歌變本加厲的指責，“過去你跟我搶紀景安，現在又想把我的兒搶走，還跟周澤彥結婚做了夫妻，薑南橘，我要挖出你的狼心狗肺，讓所有人都看看你到底是個多麽惡毒的人！”

宋暮歌徹底發了瘋似的，力氣忽然變得極大，對著兩個強力壯的保安又咬又抓，擺了他們的控製，張著雙手猛地衝到薑南橘麵前。

薑南橘被推得後退了幾步，本能地護住宋小暖，眼看著宋暮歌的掌就要落下來的時候，周澤彥從背後飛快地跑過來，生生地替薑南橘了那一掌。

怕宋暮歌再傷人，周澤彥還不忘握住的手腕，直視著的眼睛，語氣溫而又堅定，“不要，暮歌，不要這樣。”

周澤彥用哄宋小暖睡覺的語氣，輕的對宋暮歌說：“暮歌，你別怕，沒有人想害你，也沒有人想把小暖從你邊搶走，我們都是想幫助你的，。”

宋暮歌眼睛慌地眨了幾下，愣愣地看了看自己被周澤彥攥住的手，方才消失的理智仿佛開始歸位，整個人也從原本繃的攻擊狀態中，漸漸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