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的絨讓他覺得有些,耳邊傳來謝鏡辭的笑:“我只有這個,保暖應該沒問題,不會讓你著涼。”
事先
用了靈力把斗篷烘熱,在暖洋洋的錦裘里,裹挾著似曾相識的檀香。
裴渡下意識領口:“多謝。”
他冷白,亦是毫無,本應是冷冽疏朗的長相,這會兒被裹進斗篷里,烏發凌散、瞳仁清凌,竟多出了幾分莫名的乖順。
人忍不住想要上一把。
謝鏡辭因為這個念頭眸一轉,抬手向他道了別。直到的背影離開視線,里的年才微微一。
上的傷口兀自發痛,裴渡小心翼翼攏領口,鼻尖埋進綿的絨。
也許……謝小姐沒有那麼討厭他。
右手探出斗篷之外,手腕越發用力地收攏,裴渡作生,仿佛抱一般,將厚重的布料護在臂彎。
只有疼痛才能讓他清楚意識到,這里并非夢境。
夜靜謐,年輕的劍修將自己蜷圓圓一團,在淺淡的香氣里垂下長睫,出安靜無聲的笑。
*
鬼域里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茫。
鋪天蓋地的大雪在夜里狀如白霧,被月一映,如同自天邊鋪陳而下的長河。
往上看是灰蒙蒙的穹頂,往前則是梅枝。白泠泠的冰棱垂墜于枝頭,好似野咧開的尖銳獠牙。
謝鏡辭聽聞過關于此地的況。
鬼域與人間以結界隔絕,常年封閉。
與外界不同,這里沒有明確的國家與屬地劃分,各大修士占地為王,統領一方。雖然秩序不一,但鬼域每一角落,都信奉著永恒不變的真理:強者為尊。
可惜如今的謝鏡辭算不得強者。
孑然行在雪里,調許靈力,使其充盈在大病初愈的經脈里頭,不耐地皺眉。
當初筋脈盡斷的重創加上這一年來的昏睡,讓這于極度衰弱狀態。更何況的神識在眾多小世界里來回穿梭,驗過那麼多,好不容易回到最初這一個,反倒覺得陌生又生,難以得心應手地調控。
昏迷之前,與裴渡的修為都是金丹,這會兒滿打滿算,充其量也只剩下筑基的水平。
小嘍啰還能打,萬一遇上不得了的大魔王,恐怕還沒來得及出手,就會被威直接碾死。
頭疼。
謝鏡辭邊走邊張,眼看梅樹漸漸減,終于瞥見
一幢屹立在皚皚白雪里的房屋。
與裴渡所在的地方,應該屬于郊外不起眼的小荒山。等下了山一步步往前,城鎮的廓也就越發清晰。
鬼域封閉多年,城中多是白墻黑瓦的老式建筑,看上去并不繁華,好在房屋眾多,千家燈火亮若流螢,平添不熱鬧的人氣。
住在這里的多是魔修,與裴渡尚未找到離開的辦法,以他那況,鐵定不能一直住在山里,必須盡快找客棧住下,再找個大夫仔細瞧瞧。
等等。
謝鏡辭大腦一滯,意識到某個極為嚴肅的問題。
眾所周知,有錢才能使鬼推磨。謝家不缺錢,沒料到會誤打誤撞來到鬼域,只帶了大堆大堆的靈石,但這地方的貨幣……
似乎并非靈石,而“魔晶”。
完了。
滿心倚仗的金滿堂,全變小白菜地里黃。
這個慘痛的現實無異于晴天霹靂,噼里啪啦轟下來,讓謝鏡辭真真切切會到了什麼人生第二冬。
有充分的理由懷疑,裴渡當真頂了個霉運環,還有人傳人的功效。
魔晶在外界并不流通,謝鏡辭只見過幾顆作為藏品的古貨幣。記憶里,那玩意通暗紅、棱角分明,里混濁不清,還——
念及此,謝鏡辭又是一呆。
如今站在街道上,由于臨近郊外,見不到什麼人影,而在腳下,赫然是一顆暗紅小石頭。
不會吧。
……魔晶?
謝鏡辭躬拾起,在抬頭的剎那,又在不遠見到另一顆。
街道鋪滿鵝大雪,在四下寂然的冷白里,紅的魔晶格外醒目。待站起子,才驚覺散落的晶石連了一條長線,向一小巷延。
要麼是有誰了錢袋,要麼是出請君甕、守株待兔的爛把戲,只等進小巷,再威搶劫。
謝鏡辭來了興致,順著軌跡步進小巷。
如果是前者,大可出言提醒,若是遇上后者,正好能將計就計,對不法之徒做出不法之事,奪些必要的錢財——
能用這麼拙劣伎倆的,頂多是街頭惹是生非的小混混,跟新手村里的小怪一個等級,謝鏡辭完全不虛。
道德是什麼東西,們這些壞人沒有心。
做好了萬
全的準備,然而走進小巷時,還是不一詫。
沒有錢袋破損的可憐人,也沒有兇神惡煞的匪徒,坐在巷子里的,只有一個著純黑夜行、抱著破大麻袋數錢的年輕男人。
謝鏡辭愣愣看著他。
他也呆呆回這個突然出現的修。
場面一時間很是尷尬,還沒等謝鏡辭開口說話,就聽見后響起踏踏腳步,旋即是一道驚天地泣鬼神的高昂男音:
“找到了,賊在這里!有兩個,正在銷贓——!”
謝鏡辭看向自己手里的魔晶。
什什什麼賊!怎麼可以這樣憑空污人清白!修士的那都不——
不對,真沒啊!
手里拿著魔晶,又和竊賊同一巷,恐怕跳進黃河也洗不干凈。
謝鏡辭還能怎麼辦,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初來乍到,不想惹上麻煩,迎著跟前黑竊賊驚詫不已的眼神,調靈力扭頭就溜。
由于修為不低,穩穩了尋常修士好幾座山頭,后的人就算想追,也是有心無力。
當反派時逃跑了那麼多回,謝鏡辭自然明白,要想避開耳目,得去人多的地方。
對鬼域毫不悉,漫無目的晃了好一陣,好不容易見到一間人滿為患的商鋪,沒做多想地扎了進去。
這座城鎮的大多數角落都極為冷清,謝鏡辭之前還困不已,如今看來,恐怕大部分居民都來了這里。
想不明白究竟什麼東西能有如此之大的魅力,好奇往前了幾步,在連綿起伏的歡呼聲里,過晃人影,見到一面等高的圓鏡。
圓鏡之上如同電影放映,赫然映照出一派高聳云的碧綠河山,山巔有兩人執劍對拼,劍紛然,能與日月爭輝。
旁有人問道:“今日能見到排名榜上兩大高手對決,實在酣暢淋漓——你們都了誰贏?”
其余人七八舌地應:
“秦訣法詭譎,以莫霄那樣直來直往的劍法,恐怕很難傷到他。”
“不不不,哪能這麼說?看見莫霄的劍氣沒?在那般猛烈的劍氣下,任何法都沒轍,只能扛。”
“方才莫霄不是中了一劍嗎!秦訣穩了!”
“等等等等,莫霄這是——這招是怎麼回事?秦訣倒
了?”
嘈雜的議論與驚呼充斥耳畔,謝鏡辭著那面圓鏡,略一挑眉。
原來是這個。
想來也對,能讓所有人趨之若鶩、哪怕在萬籟俱寂的深夜,也能引來如此多觀眾的,除了它,恐怕再無他了。
當今靈力正盛,宗門道派百舸爭流,已到了修為至上、強者為尊的時代。
儒生的天下已過去,為天下人爭相追逐的,乃是立于萬法之巔的仙道與武道。
眼前這面圓鏡,并不陌生。
修真之人多數尚武,比試在所難免,煉氣期倒還好,倘若遇上元嬰以上的大能相約對決,一招能毀去半座山頭。
大能們打得有多瀟灑,打完賠錢的時候,眼淚流得就有多麼自在,一場架打完,得在黑煤窯打一百年勞工。
這哪說得過去啊。
為避免出現這種尷尬的況,玄武境應運而生。
所謂“玄武境”,即是把對決兩人的神識離至境,以神識展開對決,若有旁人要觀戰,還能借由鏡面投出影像。
是玄武境里的常客,值得一提的是,戰績并不難看。
“我聽說,在鬼域之外的修真界,按照玄武境里的戰力,也給每個大境界設了排名榜——不知道那些排名上的人同咱們鬼域里的高手撞上,會是個什麼景象。”
“鬼門是不是快開了?到時候比上一比,也不是沒可能。”
“都這時候了,還管什麼鬼門啊——快看,莫霄勝了!這回的獎金是多?大手筆啊,一萬魔晶!”
刺耳的歡呼聲幾乎要掀翻屋頂,謝鏡辭不喜歡太過吵鬧的環境,向后退開幾步,腦袋里只剩下大大的四個字。
一萬魔晶。
“姐姐。”
雪夜幽寒,空茫月下,著留仙的姑娘側了頭,朝旁陌生的魔族人溫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