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啊。
原來害怕的,只不過是這種東西嗎。
夢魘或許能看出當時的絕與戰栗,卻怎麼也不會想到,在那之后的謝鏡辭并未真正陷昏迷,而是輾轉數個截然不同的小世界,迎來一段又一段人生。
對于而言,死亡早就不是多麼新鮮的事。
那一個個小世界變幻莫測,命如浮萍,沒有停下來歇息的時候。
生命綿延沒有盡頭,死亡卻也如影隨形,逐漸習慣,對一切都不甚在意,唯一的念頭,是回家見一見悉的家人朋友。
自認不是好人,格更是差勁,就連天道尋來打工,給出的也全是惡毒反派劇本,在小世界里眾叛親離,不被任何人喜歡。
孟小汀曾說,幸虧遇見謝鏡辭,才得以改變自己的一生,其實對于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
沉迷練刀、對往一竅不通的孩從小到大形單影只,當被孟小汀噎噎拉住手腕的時候,謝鏡辭沒告訴,那是頭一回,有誰愿意同做朋友。
因為遇見人生里的第一個朋友,才逐漸學會如何微笑,如何科打諢,如何用最舒適的態度,與邊的其他人相。
人與人之間的奔赴,唯有彼此都在向對方竭力靠攏,那樣的愫才真正擁有意義。
想和邊的大家在一起。
也想讓他們……逃離既定的命運。
只不過是死亡,早就不再心懷畏懼。
鬼哭驟然上抬,圓弧清亮,迸發出無可匹敵的亮芒,猶如暗夜孤燈、深潭明月,開層層浩然清泓。
更何況,此時此刻的景與境里相比,總歸有了不同。
后不再空空如也,有另一個人守在那里,靜默無聲,卻也可靠至極。
謝鏡辭不知怎地,自角揚起一笑意。
可靠到……讓暫時還無法想象,自己能與死亡扯上任何關系。
接二連三的重創,讓浮空而起的神明不已。
山因它的戰栗,開粒粒四散的石塊,天邊早已分不清究竟是暗云流瀉,還是邪氣吞噬了蒼穹,在聲聲哀嚎之中,謝鏡辭長刀一。
就是現在。
與裴渡當了這麼多年旗鼓相當的對手,此刻無需多言,僅憑一瞬息的靈力相撞,便知曉了對方意圖。
刀與劍,一紅一白,一戾一冽,伴隨靈力驟起——
四周喧囂至極,也無比寂靜。
四奔逃的信徒們迎著滿目淚水,恍惚抬頭之際,盡數停了作,瞳孔倏然,下意識半張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正在與黑相抗、將力不支的孟小汀護在后的莫霄神一凜,黑發被狂風掀起,拂過上揚的眼尾,引出一抹明亮笑意。
但見華如雨,兩道截然不同卻彼此相容的氣息騰風而起。
有如天河倒灌、繁星垂空,白芒裹挾著冷戾,以破空之勢刺天邊。剎時群山震,籠罩了半邊天幕的黑涌不止,隨著一道悠長哀鳴,竟如被巨力貫穿的布帛——
不但夢魘,就連那片騰涌滾的穹頂,都仿佛被斬作兩段!
*
和所有話本子的套路如出一轍,在夢魘被撕裂一條口子,從山巔頹然跌落后不久,云朝與謝疏終于趕到。
一出延續了數年的戲碼,在今日差錯迎來了結局。
原來夢魘支配此地,已足足有五六十年。
它不備實,修煉得比常人慢上許多,便靈機一想出這個法子,專程尋來對世事心懷不滿、亦或急于復仇之人,為信徒們創造心想事的夢境,自己則坐其,一點點汲取眾人靈力。
謝鏡辭與裴渡只有金丹修為,全力一擊雖然得以將它重創,卻并未致死。
謝疏咋咋呼呼把它端詳許久,差點要圈養在家當作寵,直到被云朝擰了耳朵,才正寫了封信,通知鎖妖塔前來抓捕。
得知真相的信徒無一不是痛哭流涕,他們絕大多數人被汲取靈力長達數年,支得厲害,已然失去了再度修煉的能力。
得知所謂神明不過是種失蹤已久的邪祟,不人當場氣到幾升天。
好在監察司不再待機吃干飯,得知其中數人許有難平的冤,特意加派人手前來調查,承諾必讓真相水落石出。
最值得慶幸的一點是,在村中信徒的指引之下,孟小汀終于找到了娘親。
江清意多年被一直被夢魘附,作為加速修行的工,后來逐漸承不住,每況愈下,它才從中離去,帶著幾名信徒前往云京,尋找孟小汀作為下一。
至于江清意,被耗盡全上下所有靈力之后,理所當然地識海枯竭,在一間木屋里靜靜陷沉眠。
所幸并未死去。
識海枯竭不等于宣判死刑,或許有一天,待靈力漸漸凝結,能憑借自意志掙束縛,從無邊昏暗里睜開雙眼;又或許有朝一日,他們幾人能尋得天靈地寶,強行把的意識拉回來。
只要還活著,一切就有希。
——以上種種,都是謝鏡辭從云朝口中聽來的容。
裝酷一時爽,爽完火葬場。
拼盡全力打出石破天驚的一擊,待得收刀,理之中地沒了力氣。
都說帥不過三秒,謝鏡辭連一秒鐘都沒帥到。
本以為這就是最為倒霉的事,大不了吭哧一聲摔倒在地,沒想到不穩、向旁側倒去的時候,居然被人順勢攬進懷里。
近水樓臺先得月,除了裴渡,那人還能是誰。
他當時似乎也有些窘迫,沉著嗓子問了句:“謝小姐,你還好嗎?”
本來還算好。
被他一摟,莫名其妙就腦袋一炸,渾上下都不怎麼好。
按照裴渡的子,本應將扶好站直,再很有禮貌也很有距離地后退一步,說上一句“冒犯了”。
可裴渡那廝像是被夢魘附了,角輕輕一抿,手沒松,直接來了句:“冒犯了。”
然后就被抱住了。
——裴渡居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不由分說就抱了!
還是公主抱。
謝鏡辭愿他用扛麻袋的作。
他明顯頭一回使用這個姿勢,作別扭得像在演雜技,淪為雜技道,氣得不行,咬牙切齒。
謝鏡辭發誓,當時絕不是心甘愿被他抱起來,而是因為沒了力氣,連彈一下都做不到。
所以絕對也沒有因為張或其它什麼七八糟的緒,渾僵。
裴渡知曉力,特意向一名信徒尋了間房屋,把謝鏡辭穩穩當當放在床鋪。
雜技道安穩落地,他顯而易見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從屋外聽見謝疏的嗓音。
之后就是照例的善后工作,裴渡出門為爹娘講述來龍去脈,謝鏡辭呆呆躺在床上,被他過的地方微微發熱。
明明裴渡的手掌冰冰涼涼。
“總而言之,此番有驚無險,等你們回去,可以去燒高香。”
當時夢魘的攻勢又急又,謝鏡辭難免了點傷,當時況危急還不覺得,等這會兒坐在床上,才覺出鉆心刺骨的痛。
云朝為好傷藥,忽而輕聲笑笑:“小渡還是很靠得住,對吧?”
謝鏡辭一口水差點嗆在嗓子里:“干嘛忽然提他。”
“你可別忘記。”
容姿清絕的修微揚柳眉,抬手點在眉間,意有所指:“你們二位還有婚約在。當初你爹了那麼多年英才,能謝小姐法眼的,可只有他一人。”
說著一頓,笑意更深:“你應下婚約這件事,本就很有意思,不是麼?”
“我——”
謝鏡辭噎住。
當然記得,那日謝疏向提及婚約的形。
可究竟為何答應,彼時心里在想些什麼——
如今細細思索,全是一團麻。
對啊,一心只想同他爭個高下,怎麼會應下與裴渡的婚約?
謝鏡辭想不出答案,正在出神,忽然聽見云朝“啊呀”一聲。
從紛繁思緒里,甫一抬眼,就見到立在門口的裴渡。
他似乎沒料到云朝會在房,顯出一瞬的拘謹與怔忪,本開口離開,卻被云朝搶了先:“我正要去村里看看,可巧你來了。”
謝鏡辭陡然睜大眼睛。
——才沒有!你明明剛剛還在很趣味盎然地八卦!
云朝對的反應不做理會,起笑笑,看向年手里端著的瓷碗:“這是給辭辭的藥?”
藥,還是的。
謝鏡辭的表更加崩潰。
什麼驚才絕艷的年第一劍修,這就是個厄運神。
裴渡乖乖點頭:“這是謝前輩準備的靈藥,能讓謝小姐盡快恢復力。”
“哦——”
云朝意味深長瞥一眼,面上笑容不改,甚至有逐漸加深的趨勢:“那你可得讓好好喝下去——我先走了,多謝你能照顧辭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