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行符名字聽起來極為神通廣大, 其實只能移很短的一段距離。
謝鏡辭對境里的場景并不悉,加之當時時間迫,來不及細細去想, 隨機確定了林里的一方向,便帶著裴渡從裴明川跟前離開。
見過厚臉皮的,遇上像裴明川這般恬不知恥之人,卻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再想想裴鈺、白婉和裴風南,只覺得頭皮發麻,忍不住有點惡心。
“真虧你能跟那一大家子待上這麼久。”
謝鏡辭真實意:“僅僅一個裴明川就已經夠嗆, 裴鈺沒為難你吧?”
“能被裴府收留,是我的幸運。”
裴渡低聲應:“謝小姐,倘若沒遇見……裴老爺, 我定不會那樣輕易踏劍道。無論裴府出于何種用意,都于我有恩。”
這是不可辯駁的事實。
裴渡從名不經傳的凡俗年一步登天, 為萬眾矚目的天之驕子, 與裴風南的教導不可分。即便他已與裴家斷絕干系,這份恩也無法否認。
直到如今這般局面,裴渡會自覺站在裴家的對立面,朝他們正大明地拔劍, 卻絕不會在背后謾罵指責, 肆意談論。
謝鏡辭哼哼:“就你拎得清。”
他這回沒立即應答, 而是略做停頓,突然道了聲:“謝小姐。”
謝鏡辭抬眼:“嗯?”
裴渡被這道直白的眼神得一怔,沒像往日那樣移開目,而是強撐著與對視,干開口:“……手。”
這才反應過來,方才為了使用神行符, 自己沒做多想挽住了裴渡胳膊。這個作行云流水,他若是不刻意提起,謝鏡辭絕不會在意。
這是種非常恐怖的現象。
似乎已經逐漸習慣了,與裴渡的各種接。
謝鏡辭聞言把手松開,板下臉后退一步,又聽他繼續道:“方才多謝小姐。”
這不是客套話,裴渡是當真想要謝謝。
他在學宮沒什麼朋友,在家中的地位亦是遠不如裴鈺,遇上刁難,從未有誰愿意替他說話。
當時謝小姐抱他那一下,像有什麼東西重重撞在心口上,又熱又麻,讓裴渡不自想要把牢牢擁懷中。
他不會說天花墜的漂亮話,許是覺得張,眼睫一:“今后倘若再遇上這種事,給我便是。謝小姐不必因為我,樹下太多敵家。”
謝鏡辭雙目清亮地與他對視。
“我樂意。”
半晌,側過去,踢飛腳邊一顆圓潤石子:“敵家就敵家,他們看不慣我,莫非我還要去特意討好?再說——”
謝鏡辭說著一頓:“再說,那些人是悲是喜都與我無關,你卻不同。”
神溫潤清和的年陡然愣住。
“就是,”斟酌好一會兒詞句,“我們是……朋友,我絕不可能有意偏袒那些人,而讓你難。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那就稱不上是朋友了。”
好一會兒過去,裴渡一直沒有回音。
謝鏡辭的聲音逐漸變低,有地出現了赧的神:“是不是……有點麻?”
“沒有。”
他終于緩過神,把的話小心翼翼藏進心底,再開口,語氣里不自覺浸了淺笑:“謝小姐,很好。”
老天。
謝鏡辭從沒想過,會在某天被短短五個字說得耳朵發熱。
裴渡真是能要人命。
這個話題到了盡頭,不愿繼續延,抬眼環顧四周:“這里是……”
裴渡代回答:“傀儡樓。”
眼前的景象與之前截然不同,集蔥蘢的古樹盡數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幢森冷小樓。
云水散仙興致廣泛,對傀儡涉獵頗深,為此專門建造了一棟樓閣,用來存放傀儡。
以常理而言,每個傀儡師邊都只會跟隨至多三個人偶,不僅因為太多難以控制,更為重要的原因,是傀儡師與傀儡之間存有濃厚羈絆,從某種程度來說,堪稱彼此相契的靈魂之友。
既然是友,就定不能濫。
可云水散仙不同。
熱衷于制造傀儡,把好端端的傀儡,生生玩了芭比等娃娃屋,聽說還試圖讓傀儡們像常人那般同生活在一起,只為勘破所謂的“”。
傀儡樓只有兩層,從建到如今,雖已過千年,卻并未顯出任何殘破的痕跡,想來是被靈力團團護住,不風沙侵襲。
云水散仙并未替它添上多麼華的裝飾,小木樓孤零零立在叢林里,無端生出幾分森幽之意。
木樓門沒關。
過一層薄薄月去,能見到屋子里整齊排開的諸多人影。傀儡皆是與常人無異的等大小,靜悄悄立在角落,讓謝鏡辭不由想起佇立著的尸。
這樣的場景實在有些瘆人。
云水散仙在五百年前銷聲匿跡,突然不見蹤影,自那之后,傀儡們失去靈力支撐,便了尋常玩偶,沒太大用。
謝鏡辭不想在此地多待,正要拉著裴渡離開,眸往屋子里一瞥,不由脊背發涼——
月冷白,映出樓一字排開的人影,在靜謐薄里,忽然有道影子猛地一。
謝鏡辭畢竟是個小姑娘,習慣了正面剛,唯獨對這種詭異的場景接不來,見狀迅速往裴渡旁一靠,低聲音:“你看見沒?”
“嗯。”
裴渡沒料到的這番作,眼底閃過極淡的笑,微揚聲調:“不知樓是哪位道友?”
那道影子又是一。
這回謝鏡辭看清了,那應該是個瘦削的男人。
或是說,年。
那人并不回避躲閃,聞聲一步步走出樓閣,他像是了傷,作極為僵,不時搖晃脖子與手臂,調整關節位置。
謝鏡辭腦海里閃過一個天馬行空的念頭,這樣的姿勢,似乎跟人偶一模一樣。
隨著年逐漸前行,終于看清了前者的模樣。
并不是張多麼出眾的臉,面蒼白、羸弱瘦削,唯獨一雙眼睛生得極為漂亮,瞳孔圓潤黝黑,如同溢了水的珍珠。
年似是被月刺了眼,微微蹙眉,抬手擋在額頭上。
進此次歸元仙府的,盡是些修為有的年輕修士,謝鏡辭認得其中大部分臉,卻對此人毫無印象。
心下好奇,出言詢問:“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年用黑澄澄的眸子一眨不眨盯著。
謝鏡辭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從出門到現在,他一直沒眨眼。
他沉默著將兩人上下打量一番,毫無的輕輕張開,嗓音是如水般的清雅干凈:“如今是什麼時候?”
見謝鏡辭茫然愣住,年眉心微:“自從云水散仙封閉神識,過了多久?”
謝鏡辭:?
對于傳統的修真界人士而言,這番言語或許有些突兀,但不得不說,這臺詞,得很啊。
但凡是一部穿越劇,主角莫名其妙去往陌生的朝代,必定會隨機選擇一名幸運路人,拉著人家袖問:“如今是什麼時候?”
裴渡心覺不對,向前一步,將謝鏡辭護在后:“封閉神識?”
世人皆知云水散仙莫名失蹤,仙府一日荒廢,眼前的年卻能準確道出這四個字,恐怕與關系匪淺。
年皺眉:“你們不知此事?”
“那位前輩失蹤五百年,無人尋見蹤跡。”
謝鏡辭道:“道友怎會知曉其中緣由?”
年若有所思,目幽幽。
沒帶任何猶豫地,他道:“哦,我就是云水散仙。”
晴—天—霹—靂。
謝鏡辭:???
謝鏡辭:“等、等等!云水散仙不是一名修嗎?怎會是這副模樣?而且你說封閉神識,理應陷沉眠,又怎能出現在我們面前?”
劇發展完全超出預料,聽得滿心小問號,不遠的“云水散仙”則略微皺了眉。
“我天生缺了一脈,待得修為有,便居于歸元境之中,苦研之一字,卻因鉆研太久,無甚果,人瘋了。”
簡而言之,就是走火魔,被進了無法破除的心魔里。
“心魔禍世,我獨自居于歸元,無人能協助舒解,便自行封印神識,把鎖在后山的清心陣中,想著假若境開啟,路過的修士能順道發現,助我一臂之力,破除心魔。”
說到這里,他的語氣仍是波瀾不驚:“沒想到直至今日,始終無人察覺。”
謝鏡辭想不明白:“既然前輩尚未被發現,這——”
“我自然不會毫不設防。”
云水散仙目稍沉:“封閉神識之際,心魔有所察覺,便攜了一神識分.而出,你如今所見,正是我要將其捕獲,分出的一清明意識。”
見出了然之,年又道:“本陷沉眠,我與心魔也會隨之失去意識。為神識,需尋得一名宿主住下,我當時千鈞一發,來不及細選,在眠前了這個傀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