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地牢?那里關押的全是修真界窮兇極惡之徒!”
白婉上前一步,了聲:“裴鈺雖做出……做出那種事,但也不至于罪大惡極,還諸位道友留他一條——”
話沒說完,就被邊的裴風南按住右手。
“不至于罪大惡極?”
滿目正氣的男人眉頭蹙,不怒自威:“他因一己私,坑害那麼多同輩同胞,要是心魔沒被除去,整個境里的人,全都會沒命!我們裴家不需要這種畜牲!”
裴鈺如遭雷擊,不敢置信地呆立當場。
謝鏡辭從心底發出冷笑。
不愧是裴風南,哪怕在這種時候,心里想的念的,還是“他們裴家”的名聲。
或是說,他裴風南的名聲。
因此他絕不會允許家門之中出現敗類,能毫不猶豫把裴鈺掃地出門,如同丟掉沒用的垃圾。
裴鈺這回是當真再無靠山了。
“不是……不是我!”
他心知走投無路,眼淚洶涌而出,跪在地上用力磕頭:“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娘,救我!”
白婉面無,奈何面對著裴風南的威與無數人直勾勾的視線,只能輕闔眼睫,不去看這個被自己寵大的兒子。
也不想變這樣的。
他們母子之所以淪落到如今這般地步,全是因為,全是因為……
人艷麗的眉眼蒙了水,長睫之下,是逐漸增生的熾熱恨意。
全是因為裴渡。
為什麼他能絕逢生,得到謝家青睞,而他們機關算盡,到頭來什麼都不能撈到。
恨,也不甘心。
總有一天,要把小鈺到的苦難……千倍百倍地奉還。
“裴家并無異議。”
裴風南的聲音聽不出起伏:“將裴鈺投仙盟地牢……即日執行。至于其它賠償,公審之后,我與諸位再做商議。”
“不、不要啊!”
當眾淪為親爹的棄子,這種覺并不好。裴鈺從小到大錦玉食,哪里經歷過此等挫折,一時目眥裂:“裴風南!你如今倒是道貌岸然……誰不知道你裝腔作勢!說我是畜牲,你又是怎樣在對我們!我們是你兒子嗎?分明是耀門楣、為你增添彩的工!”
裴二公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竟自行曝家門丑事!這可是驚天大瓜!
眾人嘩然。
裴鈺見狀如同得了鼓勵,笑得更歡:“尤其是裴渡。真有意思,他小時候常家法,被打得站不起來,原因是什麼?因為他用不出金丹期的劍訣,他那時候才剛剛筑基!”
謝鏡辭心口猛地一跳。
裴鈺還想再說些什麼,忽有一道掌風自高臺而來,不偏不倚正中口,將他擊退數丈之遠,吐出一口鮮。
再看掌風襲來的方向,裴風南臉已然鐵青。
“至于裴渡——”
裴鈺卻是繼續哈哈大笑,一邊咳一邊啞聲道:“你在鬼冢殘害我與娘親,這個仇我還沒忘。蒼天有眼,你鳩占鵲巢,奪了我與明川的機緣氣運,遲早會遭到報應!”
他自知完蛋,即便在最后一刻,也要拉裴渡和裴風南一并下水。
謝鏡辭心里一陣惡心,冷言出聲:“奪了你的氣運?這就是你為自己無能找到的理由?”
裴渡低聲:“……謝小姐。”
“據我所知,你與裴渡并無集,無論學宮、境還是練劍,都沒有能撞上的時候。”
說著笑笑,滿目盡是諷刺:“你們裴家人有個特點,最把錯因推到別人頭上,卻看不清一個事實——即便沒有裴渡,你也只不過是個不堪大用、心思齷齪的庸。”
語速極快,裴鈺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又吐了口。
“要說湛淵劍,你在他之前就進了劍冢,也沒見湛淵認你做主;要說裴風南親自教授的劍法,在裴渡來之前,你也早就學完了——我倒是想知道,裴二爺比他多活了那麼多年,修為也高出整整一階,為何還會慘敗于裴渡劍下,丟人現眼。”
謝鏡辭嗓音愈冷:“至于鬼域一事,明眼人都能瞧出貓膩——你在歸元仙府故技重施,本以為能像上次那樣功嫁禍,沒想到會出事吧?”
“其實我一直在想。”
后的莫霄佯作沉思狀:“如果裴渡真想害人,為什麼要用除去邪魔,把自己的弄得一團糟——畢竟這次在歸元仙府,二公子始終在角落,沒怎麼手,這才是作之人應該有的反應吧。”
“而且還自己暴了里的魔氣。”
孟小汀在一旁搭腔:“這不是作繭自縛、自討苦吃嗎?正常人不至于這麼蠢吧。”
此事本就存疑,礙于裴風南的面子,眾人都避免當眾討論。如今被他們幾個小輩當眾指出,不人皆出了然的神。
這已經是一邊倒的局勢。
裴鈺匍匐在地,脊背抖不已。
曾經不是這樣的。
他本應是被眾星拱月的那一個,裴渡向來孑然一,任由他們冷嘲熱諷,為什麼現在……他卻了孤零零的可憐蟲,裴渡側卻有那麼多同伴,護在他前說話?
——曾經環繞在他邊的那些人呢?他好酒好地招待他們,他們說過,大家會是一輩子的朋友。
裴鈺懷著最后一希冀,雙目猩紅地抬頭。
他看見許多人在互相竊竊私語,看見憎恨與嫌棄的眼神,也看見他的好幾個伙伴。
在視線相接的瞬間,他們無一不是面尷尬,無比冷漠地扭過頭。
“裴鈺真敢說啊,裴風南氣得臉都方塊了。”
裴鈺癱一團死泥,不久后便被仙盟帶走。莫霄看完整場好戲,嘖嘖搖頭:“這什麼,家門不幸。”
“不。”
謝鏡辭雙手環抱,哼笑應他:“父慈子孝啊,裴家有一手的。”
*
裴府事畢,謝疏高興得很,臨行之前不忘了嘿嘿笑:“今日趁著大家心不錯,回家開一壇珍藏老窖——滿園春,聽說過沒?”
謝鏡辭瞟他一眼:“爹,你怎麼比裴渡還興?”
“滿園春可不適合孩子喝。”
云朝招出法,向裴渡:“當日鬼冢一事,我與謝疏會盡力查清。你無需擔心,過好當下便是。”
“你們在歸元仙府的時候,我們去了鬼冢,但出事當日沒留下什麼痕跡,毫無線索。”
謝疏還是笑:“我倆打算不久后再去一遭,帶些追憶的法,看看能不能找到當日現的妖魔,再探它們神識搜尋記憶。”
裴渡習慣了獨來獨往,未曾被長輩如此上心過,聞言正道:“多謝二位。此事不必勞煩兩位前輩——”
“跟我們客氣什麼!”
謝疏擺手笑:“畢竟是一家人嘛,相互照應,應該的。”
聽見“一家人”三個字,裴渡顯然微微怔住。
云朝輕輕一咳。
“要劍回家,路途遙遠,好累啊。”
謝鏡辭站在山頭,手里把玩著鬼哭刀:“如果能瞬間移就好了。”
這是在履行系統給出的氣包人設,話音剛落,耳邊就傳來裴渡的聲音:“謝小姐,你可以站在我后。”
于是謝鏡辭詭計得逞,歡歡喜喜站上他的劍。
“我覺得,謝小姐這幾天好像不太對勁。”
莫霄吸了口冷氣,朝孟小汀靠近一些,目標是遠離謝鏡辭:“是不是在修習什麼新型法,威太強,講話能讓人起皮疙瘩?”
這明明是氣包,你這鋼鐵直男!
謝鏡辭功完任務,迅速摒退腦袋里的系統,朝謝疏遞去一道視線。
爹無意之中聽見土味話,震撼不已、驚為天人,差點就要將其奉為圭臬,放在家中好好供起來。獨自琢磨許久后,謝疏特意從手上討了幾個句子,正躊躇滿志,想在娘上實踐一番。
可能這就是幾百歲老人們的黃昏調,夕無限好。
“夫人,我這幾日好像不大對勁。”
謝疏立于劍上,端的是霽月風,深款款:“耳邊總環繞著你的聲音,識海中也盡是你的影。你說,我是不是病了?”
云朝很明顯打了個哆嗦,毫不掩飾面上的嫌棄。
云朝:“你腦子進水,兼有幻覺和耳鳴。”
謝疏:……?
等等,這這這、這好像不是他的劇本走向啊?夫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好好的話,竟被一舉扭轉攻勢,把整個局面反了過來。
之前那句話氣氛全無,肯定不能再接著用了,謝疏不服輸,繼續加大力度:“夫人,你知不知道,我不牛,也不羊,唯獨對你有獨鐘——因為你是我的心頭。”
云朝面無表,看一眼后努力憋笑的一群小輩。
“謝前輩真是落落大方。”
莫霄用神識講悄悄話:“這種話,我還以為只有在兩人獨時才會說。”
他語氣傾佩,唯有謝鏡辭在心里唉聲嘆氣。
爹定是想在他們幾個孩子面前耍帥,展現一把男人雄風,萬萬沒想到,會被娘全面碾,變當眾刑。
爹,你自求多福。
云朝:“我不養魚,也不養貓狗,唯獨對養你有獨鐘。”
還沒等謝疏喜出外滿臉通紅,又冷冷一笑:“因為養豬致富。”
謝疏:……?
謝疏懵了。
他認認真真學了好一通,本以為能將夫人撥得滿心歡喜,沒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當他抵達第二層的時候,夫人已經到了遙不可及的第五層。
不愧是云朝,好酷,好不走尋常路。
可問題是,他這要怎麼接?
謝疏迅速向謝鏡辭,試圖祈求協助,奈何他閨正左右張往,假裝四看風景。
這麼不靠譜,也不知道是像誰。
曾一劍開山的劍圣凝神屏息,毅然決然對上云朝雙眼,下定決心,說出最后一句必殺技:“夫人,知道你和天上的星星有什麼區別嗎?”
因為星星在天上,而夫人在他心里!
有誰能抵擋這樣的話!當初他從辭辭那里聽見,簡直心到難以自持!
云朝:“知道你和地上的猩猩有什麼區別嗎?”
眼見謝疏搖頭,抿一笑:“夫君,沒有區別。”
謝疏:……
夫人,是天才;他,是傻子。
謝疏的話攻勢以慘敗告終,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地拍。怔忪之間,雨忽然盡數消失,不見了蹤影。
——他大打擊,沒心思用除水訣,是云朝特意擋在風雨襲來的方向,除去層層雨簾。
謝疏好:“夫人。”
謝疏:“夫人,要劍回家,路途遙遠,好累啊。如果能瞬間移就好了。”
謝鏡辭:?
爹,你在做什麼啊爹!讓你學話,你不要把氣包人設也學走了啊!
風里雨里,云朝無可奈何按了按太:“……上來。”
于是謝疏也詭計得逞,歡歡喜喜跳上的刀。
好家伙。
謝鏡辭在心里連連搖頭。
爹摯土味,娘像木頭,一個土一個木,搭在一起,居然還和諧。
修真界的俠大多擁有別號,已經替他倆想好了。
等某日謝疏與云朝行俠仗義,被救之人出聲詢問:“二位前輩如何稱呼?”
答曰:土木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