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昭笑道:“重頭戲還沒來,再等一等,保證不會讓你們失。”
這是私下套話的絕佳時機,謝鏡辭與孟小汀換一個眼神,趁機開口:“關于凌水村和蠱師,我有幾個不懂的地方想要問問——不知顧公子可否答疑解?”
顧明昭腦子里沒那麼多彎彎拐拐,想不了太多,立馬答應下來:“好啊。”
自然不可能當著韓姑娘本人的面出言詢問,于是借著閑逛散心的理由,同他來到山巔另一頭。
山頂兩側隔著整片林,更有怪石阻隔其中,謝鏡辭問得開門見山,把聲音低:“之前握住韓姑娘手腕,你為何會那樣吃驚?”
不怎麼聰明的水風上仙這才明白,原來所謂的閑逛散心都是幌子。
“因為很奇怪啊。”
顧明昭很在背后討論他人,做賊心虛般環顧四周:“的手腕太細了,像細木頭——雖然都說孩子的手不足一握,但韓姑娘完全不是常人應該有的樣子,像薄薄一層皮包著骨頭,古怪得很。”
……太瘦了?
難道之所以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又是出于怎樣的緣由,才會變得異于常人?
“我覺得吧,其實沒必要一個勁去懷疑。我雖然沒了神力,但應邪骨還是沒問題,里干干凈凈,沒半點邪氣。”
顧明昭抓了把被風吹的頭發:“我活了這麼久,看人一向很準,雖然不與人接,但應當沒有惡意。更何況,韓姑娘一個年紀輕輕的孩子,定是遭遇了大禍,才會變如今這副模樣。”
如謝鏡辭,如孟小汀,亦如許許多多其他的年輕姑娘,無一不是自在瀟灑,整日帶著笑。
唯有白得過分,總是孤零零不說話。
他想起什麼,目亮了一些:“而且韓姑娘子很溫的!當初我頭一回遇見,不知為何總覺得眼,腦子一,張口就問我們二人是否曾經見過。這句話很是冒犯對吧?韓姑娘卻沒生氣,只是笑著搖頭。”
不愧是濟世度人的上仙,心地果真是好得不一般。
謝鏡辭正想回他,忽然聽見一道陌生音:“顧哥哥!”
一扭頭,竟見到兩個年紀尚小的男孩。
“你們也來山上玩?”
顧明昭顯然認識他們,瞇眼笑笑:“背上背了什麼?祈愿人偶嗎?”
謝鏡辭這才注意到,每個男孩后都背了個竹簍。
看不清竹簍里的東西,順著顧明昭的話問:“祈愿人偶?”
“這是凌水村的傳統。”
他耐心解釋:“每到春分,我們都會把迎福去災的心愿寫在人偶上,讓它代替承未來一年的霉運。謝小姐要買嗎?自己用或是送人都可以,不過每年只能買一個,否則會被認為貪心,什麼愿都實現不了。”
兩個男孩亮著眼睛看,把竹簍湊近一些。
謝鏡辭溫聲笑笑,蹲下來打量竹簍中的布人偶:“這些是你們自己做的?”
“是宋姨教我們做的。”
其中一個孩子答:“顧哥哥也有幫忙。”
“在凌水村里,有很多父母雙亡、上不起學的孩子。村長辦了私塾,其實是在倒錢,為讓學堂得以運轉,經常帶著孩子們做些小玩意去賣。”
顧明昭低聲道:“……還是不容易的。”
竹簍里的人偶形形,有仗劍的俠客,倚竹的修士,招搖的舞,各特點,不一而足。謝鏡辭思忖良久,拿起其中兩個,舉在顧明昭眼前:“來,哪個更好看?”
謝鏡辭給的錢很多,兩個孩子大驚失,一度以為自己在做夢,互相掐了好幾下胳膊,才千恩萬謝地離開。
顧明昭抱著手里的人偶,連連搖頭:“謝小姐,我也不想努力了,你府中還差神仙嗎?風流倜儻的那種。”
謝鏡辭睨他一眼。
“其實我一直在想,”看著兩個孩子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既然凌水村所有關于你的記憶都不復存在,按理來說,你應該消失于天地之間,不留毫痕跡,但如今卻一息尚存,實在奇怪。”
顧明昭睜圓雙眼,拼命點頭:“對對對!我也很納悶。”
“但說不定,即便沒有了記憶,還是會有些東西留在腦子里。”
仰頭看一眼樹葉隙里的天空,輕輕吸了口氣:“就像村長約記得你的模樣,追隨著你的步伐重建私塾……或許那也是一中羈絆,雖然誰都不知道。”
與顧明昭相遇時,如今的村長只不過是個懵懂的小姑娘。
出于對那人的仰,即便過去數十年,即便喪失了關于他的所有記憶,還是會循著他的腳步漸漸往前,亦會在夢中記起,曾有個高挑瘦削、五平平,卻也溫至極的先生。
記憶不過是一中載,即便消逝得一干二凈,也仍會有難以言明的愫藏在心底。
顧明昭看一眼手里的娃娃,半晌輕聲笑笑:“但那也只是一中可有可無的覺吧?記憶丟了就是丟了,不可能變得同以前一樣。”
他說到這里,笑意更深:“現在的日子也很好啊,閑人一個,雖然是個沒用的廢,但至瀟瀟灑灑,沒那麼多責任。我——咦?”
顧明昭略作停頓,視線穿過謝鏡辭,來到后:“裴公子?”
心里咯噔一下,迅速轉,在與裴渡四目相對的瞬間直脊背,如同腥被發現的貓。
救命救命。
誰能告訴,為什麼好端端的甜餅劇本……會突然之間變恐怖片啊!
“韓姑娘托我告知二位,”裴渡腰間別了湛淵劍,眉目清冷,看不出喜怒,“時候快到了。”
時候。
什麼時候?
謝鏡辭腦子發懵,聽得邊的顧明昭恍然一拍腦袋:“對哦!馬上就是觀景的時機了!”
他說著一怔,終于意識到不對:“韓姑娘?怎會知道觀景的確切時候?”
這里分明是他和幾個小孩的基地。
“顧公子,”裴渡并不理會他的遲疑,語氣仍是溫和得,“再不去,時間就過了。”
顧明昭聽不出這句話里的貓膩,謝鏡辭卻是心下一抖。
來了來了,這劇本曾經看過,這句話分明就是火山發的前兆,特意摒退閑雜人等,只為褪下偽裝,出瘋批核。
裴渡是什麼時候來這兒的?買人偶的時候?那兩個男孩離開的時候?還是和顧明昭說話的時候?
小傻子顧明昭樂呵呵地走了。
謝鏡辭輕咳一聲,蓋彌彰。
“他同你說了什麼?”
裴渡神淡淡,步步靠近:“我不是警告過你,要認清自己的份麼?”
謝鏡辭沒,抬眼看著他。
遵循常理,在這中時候,理應像所有傳統主角一樣到頭暈惡心害怕難,但只要見到裴渡的臉,和他耳朵上的一抹紅——
對不起,真的只想笑。
講出這中話,裴渡心里肯定比更加恥,就像一只兔子披了狼的外皮,看上去張牙舞爪兇,其實還是很好欺負。
更何況這些臺詞的古早味兒,實在太濃了。
謝鏡辭好整以暇,忍了邊的笑:“我是什麼份啊——爺?”
年瞳仁微,氣息驟。
……真過分。
謝小姐定然看出他的窘迫,特意順著臺詞繼續往下演,擺明了是在欺負他。
可偏偏系統的強制引導難以抗拒,裴渡頂著滿臉通紅,從口中緩緩吐出的,卻是無比恥、強勢霸道的話:“你不過是我用來取樂的玩,明白嗎?”
對不起,謝小姐。
他真的好壞,竟對講出這等折辱人的話,像個齜牙咧的傻瓜。裴渡已經足夠困窘,長睫一,瞥見眼底的弧度——謝小姐絕對笑了。
他只覺得眼眶發熱,想找個地一團。
逗裴渡玩,實乃世上一大樂事。
謝鏡辭心里已快要笑塌,語氣卻是無辜:“爺為何生氣?”
[喂喂,你怎麼回事,好端端的霸道大爺,怎能這樣委屈,反被丫鬟了一頭?]
系統恨鐵不鋼:[兇一點啊!用你的氣勢鎮住!狠狠教訓這只小野貓!]
裴渡咬牙:“僅僅因為謝小姐同顧公子說話而責怪,本就毫無道理。是我理虧。”
[這不能怪我。]
系統喲呵一聲,發出意味深長的怪笑:[只有發相應場景,我才會給出對應的臺詞——分明是你不愿見到謝鏡辭同旁人親近,給顧明昭買下玩偶的時候,你敢說自己不在意?]
裴渡眸一暗。
他當然在意。
韓姑娘委托他來尋謝小姐與顧公子,隔著層層樹海,裴渡一眼便見到向顧明昭了手,詢問哪個更好。
待他再往前一些,便見到后者歡歡喜喜接下人偶,抱在手中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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