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蘇洄一次也沒有回頭。
寧一宵做完兩套題,戴上耳機開始聽聽力。
在時間表上的各種兼職榨空了他的力,只要停下手里的筆,思緒就倦得難以流,向著睡眠的懸崖傾斜。
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再醒來的時候,天約出現,模糊的視野里,整個房間都好像浸泡在淡藍的海水中,沉寂無比。
視線對上蘇洄坐過的桌椅,位置上沒有人,寧一宵忽然清醒,支起麻痹的手肘。
“醒了?”
他又一次聽見那個輕的聲音,像是隔了很長很長時間,過去,才看到站在窗戶邊的蘇洄。
蘇洄笑著,從邊取下一支還沒點燃的香煙,夾在指間,對他出很干凈很純真的笑。
寧一宵有些恍惚,沒回話,就這麼靜靜地著蘇洄。
蘇洄低頭,將細長的香煙又塞回黑煙盒,抬頭看向他。
“你睡得好沉。”他笑著將煙盒收好,“羨慕你的睡眠質量。”
寧一宵剛睡醒的樣子看上去脾氣不佳。他盯了一會兒蘇洄,然后遲鈍地看向墻上的時鐘,發現才凌晨四點半。
在他的固有思維里,煙的人往往有著不太好的形容,鄙、野蠻、頹廢,低俗。
蘇洄都不是,但他很適合。
朦朧的天籠罩著他玉白的面容,修長手指夾一細細的香煙,像擷了段月。
“我還擔心你醒不了,打算煙等等你。”蘇洄提起放在窗臺的書包,“不然你一個人睡在這里好像也不太安全。”
他背好包,對寧一宵出漂亮的笑,“既然你醒了,那我走啦。”
蘇洄說話的尾音有種自然而然的親昵和可,像是被寵著長大所留下的痕跡。
大概是睡昏了頭,所以寧一宵才會沒來由地開口住他。
“去哪兒?”
蘇洄顯然也愣了愣,停下腳步回頭,“我……回去啊。”
寧一宵又瞥了一眼時間,徹底清醒過來,掛上了他習慣的笑,“你們宿舍沒有門嗎?”
蘇洄沒有否認,過了片刻反問,“你呢?”
“六點門才解除。”寧一宵收了桌面上的書,一一裝進舊到邊角都被磨破的包里,站起來看向蘇洄,笑容友善,“嗎?”
蘇洄很安靜地盯著寧一宵,看他一步步走近,才點了點頭,“嗯。”
時間太早,學校沒有任何一個食堂會在四點半開張,他們只能出去,在離校門口最近的肯德基坐下。
寧一宵平日里幾乎不會出來吃飯,不太悉肯德基的菜單,多花了點時間看了看,最后點了一份最便宜的早餐套餐,走到一旁的取餐臺等待,他半側著,正好看到蘇洄付款的樣子。
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樣,傳聞中出顯貴的蘇洄竟然從口袋里拿出不多的一些紙幣,遞給面前的收銀員,作比他還慢。
他覺得怪異,但又想,蘇洄本來就是個奇怪的人。
取餐后寧一宵找到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沒多久蘇洄也來了,他手里拿著一杯咖啡,還有一塊紅豆派。
寧一宵沒有過問太多,自己吃自己的。他發現蘇洄吃東西的樣子很像某種小,小口小口的,閉著,沒有聲音,但看起來吃得很香。
他很快就吃完了那個紅豆派,然后一口氣喝掉了大半杯咖啡。
盯著看了有一會兒,寧一宵還是忍不住問他:“就吃這麼點?”
蘇洄把紅豆派的包裝紙擺正,然后點了點頭。
“你吃飽了?”寧一宵又問。
蘇洄和他對視了幾秒,最后選擇很誠實地搖頭。
“吃這個。”寧一宵把自己套餐里的香菇粥推給蘇洄,語氣和,“沒過,我不是很。”
蘇洄頓了頓,沒有立刻拿過來,在寧一宵的再次催促下才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吃粥。
吃到一半的時候,寧一宵問,“你沒帶錢?”
蘇洄頗為認真地挑著碗里的香菇,小心避開,“帶了一點,不多。”
“手機里沒有?”寧一宵又問。
蘇洄似乎并不覺得他是個刨問底的怪人,反而很誠懇地點頭,“沒有啊。”
他穿著最昂貴的服,連書包的價格都令人倒吸涼氣,上學放學司機接送,上卻只裝一點錢,手機的支付功能也被關閉。這些都太奇怪了。
可蘇洄的表,還有他回答時小小的尾音,似乎都在印證著這些話的真實。
“那你的煙是哪來的?”寧一宵問。
蘇洄抿了抿,勺子攪著溫熱的粥,“買的,因為買了煙,買了傘,還買了一些書,帶的錢都花得差不多了。”
他說著,把一旁重重的書包搬到自己上,拉開拉鏈給寧一宵看,還告訴他,這里面好幾本是他非常喜歡的書,等了很久才到貨。
還給流浪狗買了火腸。
寧一宵沒太聽進去蘇洄的話,想到了蹲在路燈下的他,但沒有破。
吃完粥,蘇洄很真誠地對他說了謝謝,又對他說:“一般這種時候他們不太給我錢,怕我花。”
寧一宵瞥了眼粥碗,吃得倒是干凈,碗底只剩下一層香菇。
他不明白蘇洄口中的“他們”是誰,“這種時候”又是什麼時候。
蘇洄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似乎也不打算說。
沒等他繼續問,蘇洄似乎就關閉了回答問題的小小閥門,他拉上書包的拉鏈,對寧一宵笑了笑,“粥的錢我轉給你吧,我記得你加了我的,對嗎?”
這句話莫名令寧一宵心變差了。
原來蘇洄本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加過他,還是說,像他這樣得到過他聯系方式的人,蘇洄自己都數不清。
寧一宵不置可否,抓起自己的包起,溫和地拒絕:“不用了。”
他端起餐盤,略低了低頭,給出慣笑容。
“下次見面,請我喝飲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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