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再猶豫一下，不甘心地點點頭。

　張行簡舒口氣，心中微有酸意:原來為了博容，愿意理智通，愿意去弄清楚真相啊。

　張行簡:“我事后讓長林去打聽了，不過山上起了火，山上的山賊們沒有你這麼好的武功，他們全都喪命。而山下那些原本伏擊我的山賊，如今關在大牢中，本不知道山上發生了什麼。

　“換言之，如今只有你知道山上發生的事。想查真相，你得從自己上開始，你同意嗎？”

　沈青梧沒反應。

　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張行簡:“那讓在下猜一猜，你這麼生氣……是因為博老三逃走了？”

　沈青梧搖頭。

　張行簡:“博老三告訴你一個消息，說我和他勾結，你被我騙了？孔業才是害者？”

　沈青梧繼續搖頭。

　張行簡沉思，眼睫一下:“博老三……莫非死了？”

　沈青梧郁郁點頭。

　想起此事，至今不甘。

　讓博老三在眼皮下死了，還在山上炸中了重傷。下山后去地窖，抱著一希，希張行簡還在這里，是自己猜錯了。

　可是張行簡不在那里。

　沈青梧當時，真的以為是張行簡做了一切。快被氣死，郁郁不平……都是因為張行簡！

　張行簡讓自己忽視突然兇起來瞪著他的目，他思考:“是你殺了博老三嗎？”

　沈青梧生氣搖頭。

　張行簡:“是你認識的人殺了博老三嗎？”

　沈青梧再次搖頭。

　張行簡:“那你殺了兇手了嗎？”

　沈青梧聞言更氣——氣得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嚇了張行簡一跳。

　緒這麼激，張行簡忙過來拍后背，幫緩和緒。他趁機挨著坐下，笑安:“別氣別氣，都是宵小之徒。沈二娘子如此威武，必然手到擒來，讓這些欺騙你的人得到教訓。”

　他手拂開面上沾在角上的一綹發。

　沈青梧本沒發現他在做什麼，啞著聲音:“你繼續說。”

　張行簡心不在焉，都快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他心思深沉，心中早有想法。平日都是自己一人消化，而今卻不得剖給沈青梧聽。可是說這些做什麼，他一人知道不就好了。他更想虜獲沈將軍的心……

　他這麼隨意地走神，就被沈青梧突然握住手，用力握了一下。

　張行簡回神。

　沈青梧詫異看他。

　張行簡心虛干咳一聲，從懷中取出博老三那幾封信。他再次翻看這些信，告訴沈青梧:“我當日就覺得這幾封信有古怪，現在也沒有想明白。只是以前沒時間，現在不得從頭開始——

　“你看這信，字寫得有些，很多文字錯誤，很多語句不通，倒確實是博老三這樣人會有的水平。但是，博老三不會寫‘囹圄’這兩個字，卻用對了‘齟齬’這個詞……梧桐，你能分清楚‘齟齬’和‘齷齪’的區別嗎？”

　沈青梧連連點頭，頗為得意。

　是被博容教過這個的，博容當初專門花了一整晚時間讓練習兩個不同的詞。

　沈青梧當然不是白丁！

　張行簡夸張地笑一聲:“我們梧桐可真是厲害。”

　翹下，眼眸微彎，都不在乎他“梧桐”個不停了。

　還想和他說:“博容……”

　張行簡一點不想聽博容。

　這副破鑼嗓一開口就離不開博容，張行簡趕趁說話不便，快速轉移話題:“所以你看，這幾封信寫的是很奇怪的。可這點奇怪，也稱不上大問題——若是博老三恰恰讀過那麼幾本書，學了那麼幾個詞，其他文字因他沒學過，出現錯誤，這種可能，并不是完全沒有。

　“我雖起疑，卻不能說錯。我只好從旁的角度觀察這信——這封信，寫的還是十分流暢的。字字鐵筆銀鉤……”

　沈青梧眸子驀地一。

　想到了當日和自己打斗過的博老三模樣。

　抓住張行簡的肩膀，讓他朝向自己。

　張行簡與四目相對，心跳微疾，看向他俯過來。

　他臉一下子發熱，胡思想起來。

　荒山野嶺，孤男寡，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

　沈青梧扣著他肩讓他轉過來后，改握他的右臂，用力晃了晃。

　張行簡一怔，被抓著手一頓比劃，被快搖散架。

　可真是懶，提博容就說話，不提博容就不開口，非要跟他比劃……

　張行簡心復雜了半天，看拉著他的手，在他掌心寫字。見他不懂，沈青梧氣怒在他右臂上重重一劈。

　張行簡吃痛。

　張行簡一下子扣住手，讓不要繼續他了。他可經不起再來一掌——沈青梧抬著下，聽張行簡笑:

　“你是想告訴我，博老三右臂有傷，他寫字必然是左撇子。文字必然和別人是有點不一樣的。”

　孺子可教。

　沈青梧滿意點頭。

　要收回手，張行簡反手握住。他輕輕握著手，道:“那這幾封信，便不是博老三寫的。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這幾封信，絕對是右手完好的人寫的。

　“寫信的人，或者說模仿博老三寫信的人，抱著不知名目的和孔業聯手的人……并不知道博老三右手有傷，這個人，對博老三，并不是很了解啊。”

　一寒意竄上沈青梧的后背。

　不擅長應付這些謀算計。

　而張行簡便趁機告訴:“梧桐，你需要我。”

　沈青梧不可否認。

　何況，突然想起來……

　還沒把自己想起來的事表達出來，張行簡便懂了:“你是見過殺掉博老三的那個兇手的，對不對？當日況危急，你放跑了他，但你認識他的臉。”

　沈青梧點頭。

　張行簡:“你能把他的人像畫出來嗎？我讓長林他們先去搜查。”

　沈青梧目閃爍。

　遲疑地點一下頭。

　張行簡微笑。

　他知道恐怕畫不出來。

　可他也不敢說，怕惱怒的沈青梧給他一掌。

　張行簡只含笑:“那在下便等沈將軍的肖像畫了。”

　沈青梧心虛而敷衍地點頭。

　--

　張行簡與聊了一晚上，雖然是他單方面的說話，但結果還算不錯。

　不過在他說完這些事后，他打算功退時，沈青梧了。

　沈青梧:“說完了？”

　瞳孔漆黑，神幽寂，很有幾分迫。

　沈青梧重復:“你要和我‘談一談’的話，到此算是談完了？”

　張行簡吃驚于愿意開口，他頓了好一會兒，才點頭。

　沈青梧冷聲:“接下來，是我的時間。”

　張行簡愣神間，被扣住肩，被向后推，靠在了樹樁上。

　寥寥篝火照著二人的面容。

　火苗蓽撥。

　--

　沈青梧:“你醒來不逃走，拉著我去弄清楚真相，消除我的戒備，還要我再見苗疆小娘子一面，從苗疆小娘子口中知道‘同心蠱’的真相。

　“張月鹿從不做無用的事，你想要什麼？不妨明說。”

　張行簡含笑:“想與你改善關系。既然我離不開你，不如讓你我關系好一些，讓梧桐待我好一些……我不想罪。”

　他用能接的話告訴這些，沈青梧果然接了。

　沈青梧:“可我覺得，除此之外，你還有其他目的。”

　張行簡:“你覺得我有什麼目的？”

　沈青梧:“你想辱我。”

　張行簡:“……？”

　他反省自己的一言一行，著沈青梧湊近的面孔，怔怔開口:“何出此言？”

　沈青梧眼神淡漠:“走一趟太守府，讓太守用證據說話。走一趟苗疆小娘子那里，也用證據說話。你把自己擺得干干凈凈，你想讓我承認我錯了，我冤枉了你，我是那個蠢貨、惡人、瘋子。

　“我因為誤會你而千里追殺你，鬧出一場瘋癲戲，你是不是很高興？因為我蠢？”

　張行簡輕聲:“我沒有那麼想。你思維方式與別人不同，我一直知道。”

　沈青梧:“你不覺得沈青梧是不值得的惡徒？”

　張行簡:“我不覺得。”

　沈青梧厲聲:“那你到底有何目的？說！”

　手抵在他脖頸上，探到他脈搏的跳。恐怕這是一整日一直想做的事……只是到現在，才積攢夠了力氣。

　張行簡垂下眼:“你若非說目的，那我確實有一個目的——沈青梧，我想要你，對我道歉。”

　沈青梧怔住。

　冷聲:“你做夢。”

　張行簡抬眸。

　他眼中流著星，他到想殺自己的心已經淡了。他眨著眼看，沈青梧依然不為所。

　張行簡:“從來沒道過歉，對吧？我不值得你道歉嗎？”

　沈青梧:“沒錯，我確實誤會了你，確實搞錯了一些事，讓你吃苦——我接懲罰，可我不道歉。”

　張行簡:“我罰你？我哪里敢罰你，我是打得過你，還是責備能讓小梧桐聽話呢？”

　沈青梧:“簡單。”

　在張行簡驚愕下，作迅疾地不知道從哪里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就向自己心房扎去，好還他一個公道。張行簡被這狠絕嚇到，快速手打掉那匕首。

　匕首鋒刃在他手背上輕輕過，哐當掉地。張行簡傾來攔沈青梧，二人相對，他將抱了懷中。

　沈青梧聞到他上清冽的氣息，到他急促的心跳。

　迷惘地著這些，看到張行簡垂下眼，用復雜的眼神看。

　他就是要與眾不同的偏！沒給過旁人的，他都要得到。

　張行簡:“你真的不跟我道歉？寧可自罰也不道歉？”

　沈青梧沒表。他們軍人，就是這般說一不二。流流汗不流淚，也不跟人低聲下氣地奉承。

　張行簡傾過來，在離鼻還有一寸的距離停下。

　張行簡彎起眼，:“只要你跟我道歉……”

　張行簡閉上眼。

　沈青梧盯著他俊秀的面容，長濃的睫。聽他輕聲:“……我讓你玩。”

　沈青梧眸子瞬間亮璨。